待我有罪时第143-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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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逢起身正要拍小燕的肩膀,这时尤明许的手机响了,是许梦山打过来的视频。搭档的电话,尤明许从不耽误,立刻接起,走向会议室出口。

小燕也被电话声惊醒,看到殷逢,立刻站起,殷逢的目光却盯在尤明许身上,等她走出会议室时,他的脚尖把门一挡,于是清晰听到了许梦山的声音。

“尤姐,我到了向荣在桃岭村的老房子里。”许梦山的脸出现在画面里,背后是个阴暗的陈旧的房间,“向荣最近回来过,房间里有起居痕迹。但门是锁着的,周围也没什么邻居。另外,我发现了这个……”

画面里是套两居室,修得方方正正,装修也很简单,是典型的乡村楼房风格。许梦山从客厅走入其中一间卧室,他发现的东西,在床下一个黑色手提袋里放着。

手提袋里除了几件换洗衣物,一些现金和一部手机外,就是一些铁链,一把剔骨刀,一把电钻,一些止血纱布、止血药和几个黑色厚实大塑料袋。

“有什么想法?”许梦山在电话那头问。

尤明许答:“一个网吧老板,掩人耳目回到老家,带上这些东西,你说我会有什么想法?”

许梦山笑了一下,一边把那些东西原样归置好,一边说:“他打算作案。你赶紧过来。”

尤明许说:“十分钟内出发。”

就怕狐狸不露出尾巴,许梦山走这一趟,有这些发现,简直是撞了大运。只不过两人查案是暗中的,现在也没什么明确证据,也不能仅凭黑提袋里的东西,就去抓人或者动用当地警力。不过他俩在丁雄伟眼里,本就能顶半个排的人,去守株待兔抓一个向荣,那还是不在话下的。

尤明许挂了电话刚要转身去收拾,结果一头撞在了殷逢胸口。他本就在偷听,神色平淡无波,低头看着她。

尤明许没理他,擦身而过,径直走回座位拿东西。等她收拾好,又打电话跟丁雄伟报备一声后,拎起简单的行李包起身,办公室里哪还有殷逢二人的身影。

从湘城驱车到辰溪县桃岭村,还需要五个多小时。尤明许看着天色将黑,快步下楼。结果到了楼下,就看到一辆黑色普通轿车,停在不远处。司机她认得。因不是高档显眼车,所以她也能透过车窗,清楚看到殷逢就坐在后排,遥遥望着她。

尤明许上了自己的警车。

车子刚开出警察大院,就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黑色轿车紧跟上来。尤明许冷冷一笑,一脚油门,将车开得风驰电掣,飞快在车流里穿行。然而她到底算不上车技高手,平时大多是车技更好的许梦山负责飙车追逐。殷逢的司机车技比她高出很多,游刃有余地跟着,一直咬得很紧。

等上了高速,尤明许的心情平静下来,心想他要跟就跟。吗~的,失忆前追在女人后面跑,失忆后还是跟着女人,这倒是半点没变。

她维持平稳车速,后面的车也就隔着安全距离紧随。

她和司机斗车技那段时间,殷逢一直闭目小憩。他对涂鸦的车技很清楚,那女人开车还可以,但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想到这里,他微怔了一下,继续阖目,在脑海里梳理案件脉络。

李必冉和刘若煜,在向荣的网吧相遇。

他们始终认为他就是个普通网吧老板,在这里逗留了很多时间。

向荣不止一次向警方透露李必冉还有个朋友同行。

向荣知道交换杀人的隐情。

李必冉偏爱角落里的机子,旁边有沙发可以休息。那么刘若煜也会经常呆在他周围的位子。

网吧里有监控,以及监听?

一定有监听。

顾天成说此案不止交换杀人这么简单。

向荣是否对两个少年有犯罪引导?如果真是和顾天成一个量级的变态,要不着痕迹地促使两个青少年走向犯罪,有很多手段。

譬如催眠,譬如心理暗示,譬如下药使其的精神亢奋度和情绪更加起伏。以成年人角度,对他们的遭遇表达同情,灌输有仇必报快意恩仇的理念;甚至宣扬、展示一些暴力手段……

问题是,为什么是他们两个?

李必冉和刘若煜同样是网瘾少年,同样被成年人管控、心理承担长期压力,从小缺乏道德观念的培养。但这样的少年,天下间有很多。

为什么是他们?

他们俩都是桃花岭人,数年前在同一个地区生活过。

向荣也是。

向荣如今单身,老婆数年前和他离婚。唯一的孩子在数年前溺水身亡。

……

殷逢睁开眼,给陈枫打电话:“向荣儿子溺水案的资料,查得怎么样?”

陈枫答:“只找到一些比较简单的记录,似乎这是警方不太愿意公布太多内情的案子。我会再努力。”

挂了电话,殷逢抬眸,一眼就看到那辆灰扑扑的警车,平平稳稳开在前头。

也是心血来潮,殷逢问了句:“她的车技怎么样?”

涂鸦答:“还可以。在女人里算比较猛的。”

殷逢冷哼一声说:“她做什么事都猛,不肯服软的。”

涂鸦不说话了。

殷逢静默了一瞬,脸色淡漠,就像什么都没说过。

就在这时,前头那辆车打了右转灯,缓缓在应急停车带,停了下来。

涂鸦也跟着停下,两人等了一两分钟,没见尤明许下车,也没见有动静。

涂鸦疑惑道:“殷老师,我去看看?”

殷逢也望着那停止不动的警车,说:“她不会理你。我去。”

尤明许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半夜醒来好几次,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加上今天一大早就忙着看卷宗,查探向荣,开了一会儿车,竟感觉到困意阵阵袭来,眼前的高速公路都有点飘了。

她便把车停在应急区域,座椅往后一打,摸出个眼罩戴上,自然也不会跟后头的车解释什么,定了个闹钟,倒头就睡,一睡就沉。

所以当殷逢竖着大衣领子,面沉如水走到警车旁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女人躺在椅子里,外套的帽子套头上,脑袋歪着,脸被挡住,还翘了个二郎腿,竟是不管不顾就这么睡了。


殷逢隔着车窗,盯了几秒钟,转身回到车里。

涂鸦问:“怎么回事?”

殷逢往后一靠,阖目说:“等着。”

涂鸦也就不再问,趴在方向盘上休息。

结果刚过了一会儿,殷逢刚有了丝困意,就听到涂鸦发动了车子,他睁眼一看,前头的车已开走了。殷逢低头看了眼表。

15分钟。

她只允许自己休息了15分钟,又继续了长达五个多小时的驾驶。

等他们的车开到桃岭村镇上时,天已经全黑。许梦山定下的接头地点,是在一间宾馆,并不显眼。

尤明许把车停在宾馆门口,就看到许梦山已经等在那儿了。她走过去,殷逢和涂鸦隔着几步远跟随。

许梦山一支烟刚抽完,看着他们一行人,目光在那冷峻熟悉的男人脸上一扫,又落在尤明许脸上。尤明许示意他回房间说话,两人并肩走前头,许梦山轻声问:“他们怎么来了?”

尤明许答:“和他相关,他想查,非要跟。不用管。”

许梦山的目光又变得有些玩味。不过在之前陈昭辞的案子里,殷逢为抓凶手、寻找樊佳,出了很大的力。许梦山这人,别人对他的恩,向来记得很清楚。于是他还会回头冲殷逢笑笑:“殷老师,来啦?”

殷逢颔首微笑。

许梦山又低声对尤明许说:“还真不一样,装模做样的,我靠,感觉好精分。”

这下尤明许笑了,手往他肩上一搭,说:“有眼光!”

许梦山和她向来亲近,既记得殷逢的好,又气殷逢恢复后翻脸不认人敢对不起我们尤姐,索性伸手将她肩膀一搂,故意气人,小声耳语:“那是,渣男人人得而诛之。”

只是这玩笑话一说出口,两人竟不约而同沉默。

因为平常这样插科打诨时,总会有另一个人,和许梦山唱双簧。许梦山的脸色变得淡淡的,鼻子却有点酸。他想自己原本不是个喜欢逗趣的人,偏偏有人喜欢卖萌,他起初看着有趣,不知为何也兴起,一唱一和陪着。

现在,倒是只剩他一个人,说着笑话,抖着机灵。

两人俱没说话,许梦山脸色阴沉,而尤明许很清楚他想起了谁,心里也难受,便也任由他搂着。

涂鸦看着许梦山一直搁在尤明许肩上那只手,只觉得刺眼极了。他是个易怒不稳定的性子,阴沉沉地看了两眼,又马上看向殷逢。

然后就看到殷逢也盯着那个位置,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辨喜怒。

“殷老师?”他轻声请示。需要他半夜神不知鬼不觉把那个狐狸一样的男人拖出去揍一顿吗?他很乐意。

殷逢却递给他一个不准轻举妄动的眼神。

涂鸦便低下头。但他到底是一路看着两人好上的,看着以前殷老师是怎么围着那女人打转。如今看到她和别的人亲近,涂鸦心里只觉愤恨和不甘,脸很快都憋红了。

殷逢看到他的反应,竟是笑了笑,轻声说:“犯不着。她现在又不是我的人。爱和谁好,和谁好去。那我和她配合查案,就更省事。”

涂鸦说了句:“等您想起来,只怕会气得发疯。”

殷逢看他一眼,没说话。

想起,那段往事吗?

殷逢脑海里骤然闪过个画面,也是迄今为止想起的唯一画面——他蜷缩在椅子里,朝尤明许伸出双手。而她眸色嫌弃又温柔。

涂鸦的话,令他意识到一个之前没有考虑过的问题——他想要找回那段时日的记忆吗?如果哪天想起了,该何去何从?

静默片刻,殷逢笑笑,说:“涂鸦,我是否会想起,无关紧要。因为现在的我,必然不会做和失智时相同的选择。”

尤明许和许梦山径直进了他开的房间,许梦山回头看了眼,笑笑,留了门。殷逢微微一笑,让涂鸦再去开两间房,自己跟了进去。

许梦山定的是个单间,尤明许的房间他早给开好了,就在隔壁。尤明许把行李袋往地上一甩,怎会拘谨,直接坐在许梦山的床上,开了一下午的车,腰有点痛,她舒展了一下筋骨,眼角余光就瞧见那双精致埕亮的黑皮鞋,也走了进来,她扭头不理。

殷逢走进这房间,眉头微不可见的皱起。那有点脱落的墙皮,简陋家具,床单看着还算干净,地板都磨得快看不见木纹了。许梦山倒是客气:“殷老师,坐。”

殷逢看了眼那灰扑扑的旧沙发,也是磨破了皮,心头叹了口气,坐下,习惯性地往后一靠,手往扶手上搭着,长腿交叠,正好在尤明许对面。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因脱了外套,只穿毛衣,她的身体曲线就格外明显,他的目光下意识跟着描了一圈。尤明许却侧坐着,朝着许梦山,只给他一个侧脸。

“说吧。”尤明许开口。

许梦山点头,把手机递给她,里面是今天刚拍的照片。他说道:“向荣家里的情形,下午视频给你们看过了。我观察了一下,村子里剩下的人口本来就不多,他家荒废很久没人住,周围的两户邻居都搬走了。所以我认为向荣突然跑回老房子,比较反常。他们家在这里也已经无亲无故了。”

尤明许微微一笑:“他带着那些东西,摆明是想要干点什么。总不会是为了在老家的废弃房子里,挂两条铁链当装饰。那些纱布是避免自己安装铁链时受伤备着的吧?”

许梦山说:“他想要对什么人下手?”

一道低沉平缓的声音插进来:“一整套工具。铁链不必说,剔骨刀、电钻,都可以用于折磨受害者。纱布和药品是在受害者受伤后,用以止血,这样可以延长折磨的时间。如果向荣准备这些,真是为了犯罪。那么他的手段很老道。”

尤明许当没听到似的,翘着二郎腿,轻轻晃着。许梦山冲殷逢笑笑:“原来如此。”

殷逢的目光又滑到尤明许身上。这个女人的态度,让他有些不痛快。但似乎又无可厚非,因为这是两人联手查案前,说好的,不必沟通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