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水第26章:摊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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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江边,有家名为“竹溪”的江鲜小馆,由徽式老宅改建,庭院里翠竹扶疏,藤萝掩映,鹅卵石铺就的甬路,连接着曲折回旋的长廊,水榭亭台,粉墙黛瓦,处处透着幽雅的古韵。
 
  冬至一过,秦海涛打来电话,约卢茜中午到这家江鲜小馆吃饭。
 
  卢茜如约而至。领位的服务员带她走过一条曲折穿行在翠竹中的小径,来到秦海涛订好的包间。推门进去,阳光满屋,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临窗而立,正在眺望江景,卢茜定睛一看,不由大为诧异:“薇薇姐,怎么是你?”
 
  丁薇薇转过身来拉住卢茜的手,笑吟吟说:“怎么不能是我?就是我让海涛打的电话,约你到这里来吃饭。”
 
  卢茜不解地问:“薇薇姐,你有事找我,直接给我打电话就是了,干吗还要让海涛约我?”
 
  丁薇薇略显无奈地笑笑:“卢茜,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现在和江河除了工作关系没有任何交流,姐姐也是担心躺着中枪嘛。”
 
  卢茜叹一口气:“薇薇姐,我有那么不明事理吗?我和江局长就是有天大的矛盾,也不能不认你这个姐姐呀!”
 
  卢茜这么一说,丁薇薇脸上又露出笑容,带着几分揶揄说:“你们江局长这个人,一向是工作第一,人情第二。我这次来事先没打电话,本想给他个惊喜,谁知我昨天晚上到的,他上午已去了北京。”
 
  卢茜自嘲地一笑:“我现在是个局外人,他们这些天在跑东江港上市,三天两头的出差。薇薇姐,你这次来做什么?”
 
  本来江河希望卢茜能参加改制小组,但卢茜以心情不好为由,坚辞不就。江河知道她心伤未愈,不好强迫,只得作罢。
 
  丁薇薇走到沙发前坐下说:“我来给我父母扫墓,北方人清明扫墓,南方人冬至扫墓,我父母葬在扬州,你们江局长是知道的,他要稍稍上心,也应该打个电话问问我冬至过不过来?唉,他这个人呀……”丁薇薇说着,轻轻摇了下头。
 
  卢茜在丁薇薇对面坐下,诧异道:“薇薇姐,我一直以为你是北方人,原来你也是南方人。”
 
  丁薇薇道:“我生在北京,长在北京,要说起来应该算北方人,可我父母都是扬州人,我按北方的习俗,清明过来给父母扫一次墓,又要按南方的习俗,冬至过来再给父母扫一次墓。”
 
  卢茜眼圈红了,她也是冬至那天给父母扫的墓。
 
  “好了,不说这些了,怪难受的。”丁薇薇从沙发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一只橘子递给卢茜,岔开话题,“姐姐问你个事,上次和我们一起吃饭的刘希娅,你说她男朋友是你救命恩人,那她和孟建荣是什么关系?”见卢茜面呈不解之色,笑笑说:“我让秦海涛去收购孟建荣的建筑公司,如果刘希娅和他走得很近,我可以照顾他一下,如果没有这层关系,那就无所谓了,我准备杀他一刀。”
 
  卢茜剥开橘子吃了一瓣,听丁薇薇这么说,放下橘子,恨恨道:“薇薇姐,你狠狠杀他一刀!希娅已经去了丽江,和他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他就是一奸商!”
 
  “刘希娅去丽江做什么?”丁薇薇随口问道。
 
  卢茜叹了一口气:“她到丽江歌舞团工作。”
 
  丁薇薇疑惑道:“东江也有歌舞团嘛,她男朋友又不在了,她孤零零一个人,为什么要到丽江歌舞团工作?”
 
  卢茜心里非常纠结,她不会说谎,说真话又怕丁薇薇听了心里不舒服,一时不知该怎么张口。
 
  有人叩门。青裤红衣的服务员推门而入,双手托着食盘,食盘上有造型精致、色彩光鲜的兰溪小馆的冬季招牌菜:盘龙白鳝和冬笋扒鱼肚。服务员一样样把食盘摆放在玻璃转盘上,退后一步,躬身示意:请慢用。
 
  服务员退出后,卢茜看了看手表,问丁薇薇:“海涛怎么还不到?”
 
  丁薇薇笑道:“海涛还在江北呢,他下午过来,中午就咱们两人吃。”说着起身招呼卢茜一起坐到餐桌旁。
 
  卢茜坐下后,看着桌上的佳肴却没胃口,她本不想回答丁薇薇刚才的提问,心情郁闷,又忍不住:“薇薇姐,你离开的这几个月,我们东江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抗洪的时候,是我逼着希娅在江局长和孟建荣之间做出选择,可能这也是导致她离开东江的一个重要原因。当时希娅她们排成一排,站在溪口大堤闸底演奏《江河水》,我没想到希娅她们会这样做,我那时只是想让希娅出面阻止孟建荣的施工队封堵闸口。她们演奏时,我心里特别凄凉,我知道抗洪一结束,希娅肯定会离开东江。”
 
  “哦,这是为什么?”丁薇薇向卢茜的碟子里夹了一块鲜嫩的白鳝肉。
 
  卢茜谢过丁薇薇后说:“希娅骨子里很傲气,她是要用音乐来证明,东江港有负于她,她远走丽江,其实是打我们东江港的脸。”
 
  “也是打你们江局长的脸吧?”丁薇薇冷冷地说,“组建港口团的事我知道,我上次来时你们江局长和我说起过,他承诺的事情又办不到,难怪人家小姑娘远走丽江。”
 
  卢茜想起刘希娅,又想起自己,眼圈不由红了,欲言又止。
 
  丁薇薇递给卢茜一张面巾纸:“看来江河真是把你的心伤透了,东江港你要实在不愿意待下去了,不管你想去哪里,姐姐都能帮你,愿意到丁氏集团来,我也随时欢迎。”
 
  卢茜接过面巾纸,轻轻擦去眼泪:“薇薇姐,谢谢你。我父亲在长江里因心脏病去世,江局长违背了对我的承诺,我知道事发突然,但我绕不过去心里的那道坎。而且,还有一件事,我不能谅解他……”
 
  丁薇薇皱着眉道:“这个江河,又做了什么不能让你谅解的事,说给姐姐听听。”
 
  卢茜悲戚地说:“我父亲因为裕泰号撞船事故被撤职,背着处分提前退休,心里特别苦。他在风雨之夜去勘测子堤走向,还跳下江去检测险堤,其实是抱着必死的信念,他老人家是要为自己赎罪,毕竟裕泰号死了那么多人。可是江局长去年十月就知道裕泰号撞船是一起人为制造的灾难,方秋萍根本没有死,我父亲是无辜的,江局长却什么也没有为我父亲去做。”
 
  丁薇薇问了一句:“卢茜,你们江局长怎么知道方秋萍没有死?”
 
  卢茜看了一眼丁薇薇,在她的印象里,薇薇姐是一个极其沉稳的人,不想听了这个消息竟也有些花容失色,于是言辞恳切地说:“希娅去年十月和孟建荣去丽江散心,亲眼在丽江一家古玩店里看见了方秋萍,她从丽江一回来,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江局长,江局长还让她保密。”
 
  丁薇薇拿起餐巾轻轻擦擦嘴角,也夹了一块白鳝放到嘴里慢慢嚼着,装做漫不经心地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希娅离开东江的前一天晚上,才把这件事告诉我。”
 
  丁薇薇几个月前在丽江时,就已推测出是刘希娅在黄敬业的古玩店里看到了方秋萍,卢茜所言无非是证明了她的判断,但她还是感到震惊。方秋萍在韩国彻底整了容,现在没有人能认出她,黄敬业那边亦无需担心,虽然方秋萍曾去过黄记古玩店,但为客户保密是古玩行的行规,况且黄敬业做的又多是国宝级的文物古玩,为客户保密就是为自己保命。不过她上次来东江时,江河虽然对她说了秦海涛与方秋萍的诸多疑点,对方秋萍还活着却只言未露,这让她感到失落和心悸,江河如何布局她一无所知,而这是她必须要弄清楚的。
 
  丁薇薇沉吟着说:“卢茜,你们江局长当了多年公安局长,刑侦上很有一套,他让刘希娅保密应该是出于案情上的需要。可刘希娅已经保了一年的密,为什么要在离开东江时透露给你,你们江局长是不是也做了什么让她不能谅解的事?”
 
  卢茜无语。
 
  丁薇薇淡淡一笑:“好了,我知道你不愿意说,姐姐也不逼你说。姐姐问你,我和你们江局长,看起来像不像是普普通通的战友关系?”
 
  卢茜直言不讳:“当然不是。”
 
  丁薇薇抿嘴一笑:“你连这个也知道?那你知道吗,姐姐当兵时曾和你们江局长爱得轰轰烈烈。”
 
  卢茜低声道:“我知道。”
 
  丁薇薇盯问:“你们江局长告诉你的?”
 
  卢茜摇了摇头。
 
  丁薇薇又问道:“刘希娅告诉你的?”
 
  卢茜眼泪都快流出来:“薇薇姐,你干吗这么逼我?”
 
  丁薇薇说道:“卢茜,姐姐告诉你,不管什么事情,必须要面对才能疏理。刘希娅爱上了你们江局长,是不是?”
 
  卢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凄然地说:“薇薇姐,你和江局长的那段恋情,我和希娅都特别感动,希娅一直以为你是我表姐,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后,她的心理落差特别大,怎么也不能把你和江局长说的那个打洋琴的小女兵联系在一起,她觉得你过得幸福美满,根本不是一个失去爱情的天涯沦落人。而她在裕泰号撞船事故中失去男友,江局长违背组建港口艺术团的承诺又让她失去事业上的机遇,抗洪中她和孟建荣也彻底决裂了,她说她是一无所有去的丽江,陪伴她的只有陶然的亡魂。我听了心里特别难受。”
 
  丁薇薇频频点头,之前她怀疑刘希娅去丽江有警方背景,听卢茜这样一说,心里释然了。又一想,江河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可以为卢茜的父亲申诉撤销处分,但却没有这样做,可见裕泰号撞船一案是在更高层面上处理,完全不由江河掌控。如果真是这样,秦海涛有可能已被监控,当初幸亏没有利用他的船队开辟一条水上出货通道,否则风险就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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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茜离开后,丁薇薇叫服务员撤走餐具,重新换上台布,又要了一瓶法国红酒,独饮独酌起来。
 
  丁薇薇情绪有些低落。此次东江之行没有见到江河,又听到刘希娅之事,她在卢茜面前表现得好像无所谓,其实心里非常在意;再有,卢茜重提裕泰号撞船,并说父亲是以死赎罪,更让她在心里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她知道,一旦裕泰号撞船真相大白于天下,江河和卢茜不可能谅解她。叔叔采取的极端方式和方秋萍的贪婪彻底绑架了她,她也曾想过放弃,到澳洲或美国买一个农场,栽花种竹了此一生。可是,她能放弃现在的生活方式吗?能放弃salve矿泉水和fuelosophy果汁饮料吗?她知道她做不回过去的她了,她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浮华的世界里人淡如菊,素心若兰。
 
  有人敲门。丁薇薇说一声请进,门开处,站着秦海涛和孟建荣。
 
  孟建荣没有想到是丁薇薇,秦海涛请他吃饭,只说把公司收购的事敲定,却没有想到真正的买家是这位冷艳美人。谜底已经揭穿,按说孟建荣应该老拳相向,恶语相加,七千万不是个小数目,举手投足之间,就如石子沉入了水面,只留下几波水纹,连浪花也没激起一个,不是奇耻大辱吗?可是一面对丁薇薇,孟建荣就如同撒了气的皮球,弹跳不起来了,这娘们儿,气场太大。
 
  丁薇薇桃红微显,冷艳生风,一开口便让孟建荣猝不及防:“孟先生好大的手笔,我看好的那串九眼天珠,竟然被孟先生以七千万拍走,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孟建荣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这女人,害了人,还声色不动,妩媚依然。
 
  秦海涛也没想到丁薇薇竟然来了这么个开场白,这不是公然嘲弄孟建荣吗,如此下去还怎么谈收购?忙打着圆场说:“表姐,那一篇已经翻过去了。”
 
  “翻过去了,没那么容易吧?”丁薇薇脸上浮现出那种动人的但却被秦海涛视为惊悚的微笑,“我听说孟先生为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心存芥蒂,这事不说开了,下面的事怎么谈?”
 
  孟建荣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郞腿,晃了晃,掩饰着内心的自卑:“这件事的是非曲直,丁董事长和海涛应当比我清楚,若要解开芥蒂,还是请丁董事长把事情说清楚为好。”
 
  丁薇薇坐在孟建荣对面,端庄高雅,风情万种:“孟先生,那我就给你说说清楚,七十二行,古玩为大,所谓行有行规,道有道规,古董文物讲的是道行眼力,自古看货不问来路,便是当年的乾隆皇帝,在古玩行里也是规规矩矩,要是不懂装懂,照样逐出圈子。孟先生,这古玩行里的行规,你可知道几条?”
 
  孟建荣愣了愣神:“秦总,这古玩行里还有行规吗,你可从来没对我说过!”
 
  秦海涛一脸苦笑:“建荣,你既染指古玩,古玩行里的行规就像社会上的‘五讲四美三热爱’,还用得着我给你普及吗?”
 
  丁薇薇嫣然一笑:“孟先生,你可真是让人捶地乐!当年有人把五讲四美三热爱英译为‘fivetalks,fourbeauties,threeloves’导致大陆旅游井喷,多年后国家旅游局才弄明白
 
  ,原来老外把这句话理解为到了大陆讲五句话,就可以找到四个美女,其中三个可以成为情人。孟先生,你是不是也以为进了古玩行,拿眼睛随便瞟瞟,甩上一把钞票,就可以抱得美人归?”
 
  对丁薇薇轻蔑的神态,孟建荣很是不舒服,在丁薇薇强大的气场下,他又没有勇气发作,铆了铆劲儿,才抓起一个茶杯往沙发桌上一墩:“丁董事长,秦总,咱们就不能稍稍厚道些吗?”
 
  服务员送来新泡的碧螺春,丁薇薇拿起茶壶,笑笑说:“开个玩笑,不必介意,孟先生,请用茶吧。”
 
  秦海涛接过茶壶:“表姐,我来吧。”他为三人的茶杯里倒满茶,又说道,“我小的时候,常听我姥爷念叨,古玩行里的行规要是细分有三十多条,粗略说说也有十七八条。玩古董的不论是买家还是卖家,打眼和卖漏都是常事,大家彼此心照不宣,没人拿去声张,这就是行规中的一条。建荣,你以为我没打过眼吗,多了去了,要都像你这么喊冤叫屈的,可就让人笑话死了。”
 
  孟建荣翻了翻眼睛,没言声。
 
  丁薇薇更是语出惊人:“孟先生,我还可以告诉你,真正玩古董的无诈骗一说,敢在这一行里出手的全是行家,凭的是实力,玩的是风险,交易双方无论是买了假还是卖了漏,都没有找后账的,明白吗?”
 
  孟建荣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丁董事长,现在商业讲究的是诚信经营,这一条我可不敢苟同。”
 
  “诚信,呵呵……”丁薇薇冷笑了一声,“海涛,你给孟先生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这条行规。”
 
  秦海涛点头道:“建荣,古董交易和一般交易不一样,所谓古董,少则有数百年、多则有数千年的历史,敢在这个圈子里玩,不仅要拼实力,更要拼知识和底蕴,通俗说就是所谓的眼力。有不少年头久的东西甚至买家和卖家都琢磨不透,比如说买方把唐玉当汉玉买了,这叫买假,或者说卖方把汉玉当唐玉卖了,这叫卖漏,这和一般商业行为中的欺诈完全是两码事,风险都是各自承担,买方打眼了不能退货,卖方卖漏了也不能反悔。”
 
  孟建荣问道:“那我这种情况呢,该怎么解释?”
 
  丁薇薇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孟先生,你也不必耿耿于怀,我可以告诉你,你拍得的那串天珠来自纽约,都是藏域寺庙里流出去的老珠子,价值还是相当不菲的。至于黄老先生所说存世的九眼天珠只有一块,那只是一家之言,学术上也没有定论。你又是请律师,又是打官司,闹得满城风雨,在圈子里已传为笑谈。我劝你就此打住吧,你若沉上几年,这串天珠还能拍个好价钱,你若继续闹下去,除了再搭上一笔钱财,恐怕什么结果都不会有。”
 
  孟建荣也明白此事毫无翻盘希望,只是见到丁薇薇,心中积郁不吐不快,岂知一张嘴,就被丁薇薇教训了一通,他知道再说下去只能自取其辱,就拿起茶杯呷了几口茶,妥协道:“丁董事长既然这样说,那我就沉几年吧。”
 
  秦海涛道:“建荣兄这种心态就对了,这一篇就算彻底翻过去了,现在可以谈收购了吧?”
 
  孟建荣道:“海涛,我的底线你知道,你们要接盘的话,七千万,不能低于这个数。”
 
  丁薇薇放下茶杯,直视着孟建荣:“孟先生,开诚布公吧,你认为你现在还有资本和我们讨价还价吗?”
 
  孟建荣脸色一变:“丁董事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薇薇脸上仍旧挂着一抹淡淡的笑,而那抹笑,却如冷月秋风,已透出一股浸人心肺的寒意:“孟先生,我这么说并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只是针对你的公司而言,你公司现在是什么状况,你比我们更清楚吧,你实事求是说,七千万,有人会接这个盘吗?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要总想着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来,恕我直言,你还远远没有今天赔了七千万,明天一翻手就能赚回来的实力,还是现实一点好!”
 
  孟建荣面对那束目光,也不由心寒意冷。他沉吟了一下:“那好,丁董事长说个价吧。”
 
  丁薇薇不紧不慢道:“海涛不是已经给你报过价了嘛,两千万,不增不减。”
 
  孟建荣噌一下站起,铁青着脸说:“这个价钱我绝对不能接受。”
 
  丁薇薇一扬手,笑若桃花:“孟先生,稍安毋躁。这个价钱绝对公道,孟先生的公司危如累卵,再拖上一段时间,恐怕一千万也没人接手了。”
 
  孟建荣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的困兽,面孔涨得通红:“丁董事长,你是在威胁我吗?”
 
  丁薇薇依旧不急不恼:“孟先生高估我了,即使是有人威胁你,也轮不到我。海涛的叔叔在调查什么,孟先生不会不知道吧?”
 
  孟建荣怨恨地看了秦海涛一眼,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和丁薇薇联手吃掉自己的公司,什么事都对丁薇薇说了,他这么做也不知道秦池知道不知道?因为有章江“监军”,秦池也得假戏真唱个一两出,这几天孟建荣正为这个事烦心。
 
  “海涛,你叔叔调查的这件事,纯粹是个意外,那批劣质钢筋早做了退货处理,只有极少一部分误用到防洪堤上。”孟建荣又气又恨地对秦海涛说,“我和你叔叔的关系东江港无人不知,真要有什么大事,你叔叔是要避嫌的,还能让他调查吗?”
 
  秦海涛欲言又止,和丁薇薇交换了一下眼神。丁薇薇点了下头,说道:“孟先生,海涛和你是朋友,有些话他不好说得过于直白,那就我来说吧。孟先生把劣质钢筋用到防洪堤上确实是个意外,不过孟先生说那批劣质钢筋做了退货处理,听着可就是说笑话了。”
 
  刚才,丁薇薇在和卢茜的交谈中,知道她父亲号称“溪口活地图”,也了解到老卢头对孟建荣的工程质量早就心存疑虑,并担心他把那些劣质钢筋用在防洪堤后续工程上,丁薇薇听了这些情况心中暗喜,因为老卢头行事稳健,所言肯定不虚,这些炮弹对孟建荣将构成很大杀伤力,在收购价上,她本来有心松动一两千万,掌握了这些炮弹,丁薇薇决定一分不加了。
 
  孟建荣果然心虚,色厉内荏地责问:“丁董事长,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总要和我过不去?”
 
  丁薇薇端起茶碗,揭开盖,很矜持地品了一口茶,放下茶碗,伸出纤纤玉手,把沙发桌上的果盘向前一推,说孟先生,气大伤身,来,坐下吃点水果。又微微一笑道:“真要是我和你过不去,你应该感到庆幸,无非是两千万不增不减。可惜不是我和你过不去,是东江港那些人和你过不去。我听说那批劣质钢筋的价格只是正规钢厂产品的五分之一,以孟先生的行事风格,那批劣质钢筋虽然没有全部用到防洪堤上,但也不会退货,我想应该是用在防洪堤后续工程上了吧?”
 
  孟建荣心里狠狠抽搐了一下:“丁董事长,你这是揣测之谈。”
 
  “是呀,我也希望我这是揣测之谈。”丁薇薇一脸平静地说,“不过你别忘了,东江港的江局长,可是干了多年公安局长,他要是也这么揣测,我想听听,孟先生有什么应对之策?”
 
  孟建荣愕然无语,秦海涛额头上也沁出丝丝冷汗,他知道孟建荣在防洪堤上误用了劣质钢筋,被江河抓住不放弄得非常被动,但他没有想到孟建荣胆敢把那些劣质钢筋用到后续工程上,如果丁薇薇的揣测成真,那么叔叔秦池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丁薇薇悠闲地喝着茶,孟建荣沉默良久才说:“丁董事长,你有所不知,那批劣质钢筋是港务局商务处代购的,发现质量不合格后我让他们做了退货处理,商务处有退货凭证。”
 
  “是吗?”丁薇薇意味深长地一笑,“如此说来,我刚才倒真是揣测之谈了。孟先生,你我态度均已表明,谈不拢没关系,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吗,买卖不成仁义在。来,我们喝茶吧,海涛可说了,只有在竹溪小馆,才能喝到中国最好的碧螺春。”
 
  孟建荣只觉得满嘴苦涩,清香浓郁的碧螺春入口,竟像饮了一口苦酒。他摇了下头,苦笑道:“前段时间海涛建议我南下去做普洱茶,丁董事长,你有何指教?”
 
  孟建荣此言一出,丁薇薇就知道他准备妥协了,不动声色道:“普洱茶我不懂,谈不上指教,不过茶品如人品,厚重在手,淡泊于心,持茶思己,用心去做就是了。”然后端起茶碗说,“正事就谈到这里吧。孟先生,晚膳已备,可否赏光?”
 
  孟建荣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他起身道:“谢谢丁董事长盛情,晚餐请自用吧,我今天不太舒服,无福消受了。”
 
  丁薇薇并不挽留:“那好,海涛,你替我送送孟先生。”
 
  秦海涛送走孟建荣,回来兴冲冲说:“姐姐,我可真佩服你,孟建荣投降了,同意两千万出让公司!”
 
  丁薇薇神情自若:“孟建荣弄巧成拙,自断后路,我刚才没有点破,他自己意识到了,除了投降已无路可走。”
 
  秦海涛不甚明白:“姐姐明示。”
 
  丁薇薇轻轻摇了下头:“海涛,你和孟建荣结交的时间也不短了,人要过贪,往往误己。他说那批劣质钢筋是港务局商务处代购的,他发现质量不合格后让港务局方面做了退货处理,商务处还有退货凭证,你不觉得他这样做太利令智昏了吗?”
 
  秦海涛似有不解:“这件事是五年前的旧事,当时我刚到东江来,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
 
  丁薇薇手一摆:“你不要管这是五年前的旧事还是十年前的旧事,关键是孟建荣真的把那批劣质钢筋退货了吗?”
 
  秦海涛问道:“姐姐,你怀疑他瞒天过海?”
 
  丁薇薇放下茶杯,斩钉截铁说:“我不是怀疑他瞒天过海,我是断定他瞒天过海。当然,这步棋要有人接应,肯定是他与那个叫海岩的人联手而为。不过,他这步棋可大错特错了!”
 
  秦海涛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他要是真把这批劣质钢筋用到防
 
  洪堤后续工程上,一旦事发,港务局方面已做了退货处理,不承担任何责任,他全得自己兜着,这下麻烦可就大啦!”
 
  丁薇薇皱着眉头道:“他这个公司如此烂底,还有没有收购价值?我们丁氏集团有自己的律师,我回去后沟通一下,你在东江这边也找个律师,毕竟他们对大陆现行法规更熟悉。财务方面你是专家,我就不多说了,如果可以收购的话,一定要把债权债务处理干净。”
 
  秦海涛道:“财务方面你放心,孟建荣钻不了空子。”
 
  “这样最好。”丁薇薇顿了顿,然后话锋一转,“裕泰号沉船时,琊山煤矿那个方秋萍没有死。”
 
  秦海涛脸上露出惶恐之色,丁薇薇为什么突然说起方秋萍,难道她也怀疑他和方秋萍的关系?
 
  “这个……姐姐,方秋萍死没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吗?”秦海涛勉强笑了笑。
 
  丁薇薇看着秦海涛,并不作答,脸上再一次露出风情万种但却令秦海涛无比惊悚的那种微笑。秦海涛在她面前流露出的惶恐,大多时候是刻意表现出来的示弱,但这一次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秦海涛此时的惶恐源自内心的恐惧。丁薇薇比任何人都清楚,方秋萍是秦海涛真正的梦魇,不过她没有让秦海涛继续难堪下去,悠闲地喝着茶问:“海涛,你说琊山煤矿那个廖汉中矿长,要是知道了方秋萍没有死,会作何感想?”
 
  丁薇薇此言一出,秦海涛立刻如释重负,他搔了搔头:“廖汉中作何感想,这个问题可深奥啦,我想他至少会有十种以上不同的感想。”
 
  几个月前,丁薇薇在香港给秦海涛打电话,要他伺机收购孟建荣的建筑公司他还不明就里,现在他才恍然大悟,丁薇薇以九眼天珠做局令孟建荣血本无归,目的是要收购他的建筑公司,染指琊山煤矿的煤化工基建工程。此时丁薇薇突然提及方秋萍,当然也不可能是针对他的。
 
  丁薇薇笑道:“十种以上,太夸张了吧,算了,不去管他了。海涛,如果律师方面没问题,立刻完成对孟建荣公司的收购,我给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条件是你要给我拿下琊山煤矿煤化工项目的基建工程。”
 
  “谢谢姐姐。”秦海涛笑容满面地说,“可是我不明白,姐姐是做珠宝的,怎么又对工程建筑感兴趣了?”
 
  丁薇薇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撩了一下额前的一缕秀发:“海涛,丁氏集团是上市公司,不单单经营珠宝,也有能源和矿山方面的业务。姐姐实话告诉你,我们在海外最大的一家商业竞争对手,准备和琊山煤矿的煤化工项目深度合作,如果让他们占得先机我们就被动了,所以煤化工项目的基建工程我们一定要拿下来。这是个一揽子计划,包括煤化工生产线设备引进等项目,我们集团有关部门也在和你们省工业厅谈,如果能把基建工程拿下来,后续谈判就容易了。”
 
  秦海涛往前探了一下身体,面呈神秘之状道:“听说煤化工项目已从琊山煤矿分割出来了,将来要建立单独的煤化工科技园,这个情况你们知道吗?”
 
  丁薇薇淡然一笑:“这个情况我们当然知道,不过煤化工的基建工程现在还由琊山煤矿负责,所以我们动作要快,把工程协议签下来,建筑队要迅速进入。我调查过,孟建荣这个建筑公司在东江承建过很多大型工程,不乏大工程施工经验,有一定竞争优势,还是值得收购的,但一定要把那些烂底的东西剥离干净。”
 
  “这是必须的。”秦海涛沉吟了一下说,“我在琊山煤矿最主要的人脉是赵达夫,想必姐姐也知道。抗洪期间廖汉中和赵达夫到东江港来了一趟,我和赵达夫私下谈过煤化工基建工程,他答应帮忙,只是赵达夫现在受制于廖汉中,最后拍板还得廖汉中,姐姐是要我打方秋萍这张牌,帮助赵达夫翻身吗?”
 
  丁薇薇起身踱到窗前。窗外,江面上舟楫往来,如同五线谱上一个个滑动的音符;天边处云絮飘荡,像是碧湖中一朵朵盛开的白莲。她凝神片刻,回身道:“我不问过程,只要结果,不给你设底线,只要能拿下工程,方秋萍这张牌,你想往哪里打就往哪里打。”
 
  秦海涛有些犹豫,说:“廖汉中和江局长的关系非同一般,我要打方秋萍这张牌对付廖汉中,江局长脸上恐怕不好看。”
 
  丁薇薇冷着脸道:“这个事和江局长没有交集,商业竞争本身就是残酷的,没必要看他脸色行事。”
 
  秦海涛又道:“江局长正在运作东江港上市,廖汉中是他的战略合作伙伴,此时要是传出负面新闻,恐怕会影响东江港的上市计划。”
 
  丁薇薇脸色越发不好看:“笑话,大陆股市我又不是不知道,IPO无非就是圈钱,遭殃的还不是股民,你不要想得太多。”
 
  秦海涛依然问:“我还是不理解,姐姐和江局长是一起上过前线的战友,可谓生死之交。以江局长和廖汉中现在的关系,江局长一个电话过去,就可以把煤化工基建工程拿下来,姐姐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不用江局长的关系,反倒要我去找赵达夫?”
 
  丁薇薇板着脸说:“海涛,你明知故问是不是?我要是想让江局长搅和进来,还用得着你去收购孟建荣的公司?还用得着你去琊山煤矿谈基建项目吗?江河仕途正好,前程远大,我不愿意让他蹚这趟浑水。况且,我们是私人友谊,生意上的事他也未必肯给我帮忙,我知道他洁身自好得很。”
 
  秦海涛赔着笑说:“我多嘴了,姐姐有姐姐的空间,江局长有江局长的空间,原本也是不应该往一块搅和的。我没什么顾虑了,稍后就去琊山煤矿,不过赵达夫这个人很贪,还得给他些好处。”
 
  丁薇薇凝眉思索了一阵,说道:“可以给他百分之十的股份,或者直接从工程款里给他回扣,你和他商量吧,让他自己选择。另外你不要和廖汉中有正面接触,所有文章都交给赵达夫去做。还有,卢茜手里不是有一块廖汉中送的煤精嘛,这个小道具你要用好。”
 
  秦海涛吃惊道:“姐姐目光如炬!”
 
  丁薇薇瞟一眼秦海涛,语带讥讽:“什么目光如炬?海涛,你别给我装了,在‘水上人家’吃饭时,卢茜拿出那个煤精钥匙坠,你双目炯炯似萤火一闪,我那时候就知道你要拿这块煤精做文章。”
 
  秦海涛由衷折服:“真是什么也瞒不了姐姐,我确实是想过拿这块煤精做文章,不过煤精的价格太低廉了,文章怎么做,我还没考虑周全。”
 
  丁薇薇坐回沙发,随手从果盘里拿起一粒葡萄,不吃,只是举在眼前端详:“海涛,宝石这种东西,不在其价高价廉,关键在于那个‘宝’字。”她将葡萄放回果盘,“我给你举个例子,施华洛世奇这个水晶品牌如雷贯耳吧,在中国所有的大商场里,差不多都能看见它那个漂亮的天鹅商标,他们的广告语‘璀璨恰如美钻’,也算是恰如其分。他们的水晶产品是人工合成的,就是在玻璃里加上一定比例的铅,使之酷似水晶。但他们的工艺水平非常高,含铅量可以达到百分之三十,只有世界顶级厂商能够做到这个水平,大陆的同类产品,含铅量能够达到百分之二十四就很了不起了。人家的产品好,我们沿海一带的珠宝加工厂就动了邪念,把璀璨恰如美钻的人工合成品当作真钻石来卖,极大地扰乱了大陆珠宝市场。于是国内珠宝学家纷纷站出来,很彪悍地说,中国人的观念和西方人的观念不一样,水晶和玻璃绝对不能混为一谈,按照中国人的观念,施华洛世奇的产品只能叫做铅玻璃,根本不能称之为水晶,弄得这家世界顶级水晶厂商狼狈不堪,险些失去庞大的中国市场……”
 
  秦海涛插嘴:“姐姐,国人很无知啊,据我所知,像巴科拉特、施华洛世奇的水晶玻璃饰品,在欧美上流社会都是祝福婚嫁的珍贵礼物。”
 
  丁薇薇绽开一个风情万种的微笑:“好啊,将来你结婚时,姐姐送你一只巴科拉特的盘子。”
 
  秦海涛双手作揖:“那我等着了。”
 
  丁薇薇玉手一摆:“决不食言。海涛,你想知道姐姐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掘到的吗?”
 
  秦海涛流露出渴望的目光:“姐姐不保密吗?”
 
  丁薇薇双眉一挑,矫装怒容:“当然保密,不过可以对你透露一点。施华洛世奇的产品在大陆的遭遇让我很受启发,好的产品不一定能卖出好的价钱,同样,坏的产品也不一定能卖出坏的价钱。我以人民币一分钱一粒的价钱,在南非买了一千万粒钻皮子,在珠三角一带加工成一千万只钻戒,戒圈是925银,当时银价每克也就几毛钱,算上加工费每只成本还不到十五元,然后在全国媒体上作广告直销,内容为‘您只需花费一百五十元,您就可以得到一枚钻石戒指,这枚戒指上镶嵌着一颗真正的、天然的、未经切割的钻石,适合每一位女士在任何场合佩戴。’广告连续打了大半年,一千万只钻戒全部卖出,我的净利润是十亿。钻皮子与施华洛世奇璀璨恰如美钻的水晶玻璃相比,可以说是纯粹的垃圾,但国内没有任何一位珠宝学家站出来说三道四,他们说什么呢?我合情合理地愚弄了消费者,我没有造假,钻皮子虽然是废料,但谁也不能否认它是天然的、真正的、未经切割的钻石。所以我对你说,宝石这种东西,不在其价高价廉,关键在于那个‘宝’字。”
 
  秦海涛顿悟:“姐姐,难道你要再玩一把当年钻皮子变废为宝的游戏?”
 
  丁薇薇看着秦海涛,双眸一闪,风生水起般笑道:“姐姐总要配合你一下嘛,现在香港所有的报纸已连续一周刊登煤精饰品的广告,港台所有珠宝首饰类的杂志,也都大篇幅刊发介绍煤精饰品的文章。至于煤精饰品是不是具有市场开发价值,你看看冬至期间长三角地区扫墓的车流就清楚了。我用的一句关键性的广告语是‘在西方社会,煤精是唯一可以用来追思亲人的宝石’;当然,追思亲人这只是煤精的用途之一。它还有趋福避邪、招财进宝的含义。你看,时下中国人普遍无信仰,无安全感,这个东西物美价廉,正好可以满足人们的心理需要。另外我再给你透露一点商业信息,今年冬天我拿出两千万制作煤精饰品,主要投放在珠三角、长三角地区,冬至期间的销售流水已突破两个亿。”
 
  秦海涛真的愕然了:“姐姐,你确是玩珠宝的奇才!”
 
  丁薇薇淡然一笑,用手轻点秦海涛,语气亲热,却有一股冷傲闪烁其中:“海涛,你久坐银行,在长江航道上运煤又是线性的,欠缺实际商战经验。不过你很聪明,很多东西一点就透,怎么拿卢茜手里的那块煤精做文章,现在你考虑周全了吧?”
 
  秦海涛连连点头:“考虑周全了,谢谢姐姐教诲。”
 
  丁薇薇轻轻吁出一口气,端起茶杯:“考虑周全了就好,明天我回香港,你送我去机场吧,我把那些刊有煤精广告的报纸杂志都给你留下,你仔细看看,好好琢磨琢磨,还会有启发的。”
 
  “好的。”秦海涛点点头,又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我小舅性格乖僻,为人古板,姐姐是用什么办法,让他写了那篇九眼天珠的文章?”
 
  丁薇薇掀开杯盖,呷了一口清香四溢的碧螺春:“他欠我的。”
 
  “欠你的?”秦海涛不解地望着丁薇薇。
 
  丁薇薇莞尔一笑:“你小舅确是高人,他曾磨出过一块石头,我叔叔花两千万买回去切开一看,竟是白魔。”
 
  “竟有此事?”秦海涛一脸惊恐。
 
  “不过那一篇早就翻过去了,后来我和你小舅一见如故,十分投缘。”丁薇薇伸出玉指,轻轻将额前的一缕秀发撩向耳际,叮嘱说,“海涛,你小舅不知道我认识你,你也不必让他知道你我相识,最近这段时间你不要和你小舅有任何联系,方秋萍的行踪很可能是在你小舅的店里被人发现的,你要避嫌,明白吗?”
 
  秦海涛连连点头,丁薇薇简直太神秘了,她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难道这也是江河透露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