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130、我们俩用最好的演技,扮演着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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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我还是去了程家老宅。
      钱伯说,三少爷在綦天动力一事上,对程家到底是有所欠,您今天去了,也算帮三少爷缓和了这矛盾。
      他悄悄观察着我的脸色,说,太太,您是知道的,三少爷有了今天这番天地,也不容易啊。
      每个人都有软肋。
      见我有所动,他便笑着又说,老爷子啊,身体日渐不好,日子也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老了,就想亲近人。算是了却老人的心愿,也请太太去一趟吧。
      这是一栋森严的老院落,靠在半山之上,一栋主楼,两栋附楼,雨花石堆砌着,三面环山,一面迎海,独自静谧,一旦穿过一片密密的竹林,不出两公里,便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喧嚣。*网
      曾经在雨夜里,我为凉生求救,怎么拍打都拍不开的门,如今,却对着我,毫无保留地,敞开。
      那个只生活在传说里的老人,这一天,我终于见到了,在程宅的主楼,水烟楼里。他果真如钱伯所说,已经垂垂老矣,只是,那种骨子里的威势,还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尽管,他一直和颜悦色,与我聊着琐事。
      他问我巴黎的天气还是像以往那么多雨,我说是;他说他年轻时,也在那里住过。就这样,巴黎的旧街道,古老的建筑,还有那条流淌在都心的塞纳河。
      龚言在一旁,极力地观察着老人的一举一动,我亦处处留心。
      钱伯给他递了茶,我忙起身接过,端到老人眼前,老人笑吟吟地接过。龚言在一旁,说,到底是三少爷不在身旁,三少奶奶一个人紧张的,也不会说句爷爷,吃茶。
      钱伯看了龚言一眼,为我圆场,笑道,三少奶奶本就是内秀之人,不是那些围在少爷们身边的莺莺燕燕,谄媚聒噪。
      龚言立刻堆笑,说,想来三少奶奶这也是颠簸乏了。
      他们一来一往,我却难掩尴尬,“爷爷”两字,卡在嗓子里真的是辛苦极了。
      罢了。既然来都来了。
      我脸微微一红,喊了一声,爷爷。
      我说,您吃茶。
      老爷子笑着,说,这人老了啊,就喜欢人多热闹,儿孙绕膝……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来人,说,二少爷来了。
      我的心莫名一揪。
      来之前,钱伯承诺过,只陪陪老爷子说说话就离开的,不会见任何人。
      程天恩进来的时候,汪四平跟在他身旁,我下意识地往椅子背上靠了靠,手心一阵汗意。
      他没看我,上前喊了声,爷爷。
      老爷子笑,说,来了。
      他说,是。
      老爷子说,你弟妹刚回国,你们都是年轻人,想必之前就熟识。不比我这老头子,到现在才见到。
      程天恩看看我,转头对老爷子说,是。
      极恭敬。
      这时,有女工端了一杯茶到我眼前,笑意盈盈,说,太太。
      我硬着头皮端起那杯茶,捧到程天恩眼前,竟不知如何开口。
      他看了看我,唇角荡着笑意,眼神却是可以杀死人的冰冷,说,弟妹近来可好?
      我低头,说,一切都好……二哥……最近可好?
      程天恩俯身,接过茶去,说,好得很。然后,他在我耳边狠狠地低语,说,至少比大哥好!
      这句话,声音极小,只有我听得到,心下滋味百般。
      老爷子问,你大哥呢?怎么这半天都不见人。
      程天恩正在端量着手中的茶,抬眼看着老爷子,愣了愣。
      我也愣了。
      然后,一瞬间,程天恩,钱伯,龚言,汪四平,四个人的眼神唰唰唰——地交汇着,无声地传递着“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滚”“呵呵”之类的讯息。
      我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老爷子问龚言,我不是让你去通知天佑的吗?
      龚言张张嘴巴,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望向钱伯。
      钱伯忙笑,说,我觉得大少爷八成在休息,就自作主张,没让龚言去打扰他,只喊了二少爷。
      老爷子摆手,说,去!喊他来!他转脸对程天恩说,我身体抱恙,你父母也远在香港,但是你们年轻人今晚也该举行个家宴啊。
      我忙起身,越加尴尬,说,真不用了。
      老爷子说,那怎么能行。然后,他抬头看看龚言,说,你也糊涂!
      龚言忙不迭地说,我这就去!
      他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说,不必了,我来了。
      程天佑走进来的时候,钱至在他身旁,他把着钱至的手臂,许是手术后身体刚刚恢复,他的气色并不多好,人清瘦了许多。
      他一出现,我只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他上前,说,爷爷。
      老爷子笑,说,你弟妹回来了。
      他说,我知。
      然后,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我和他身上,钱至扶着他转身,他微微冲我一点头,唇角沉默地抿着。
      我看着他,一时之间,眼眶红了,那么努力地克制,声音却还是抖得一塌糊涂,说,你好吗……
      他打断了我的话语,似乎这一刻,这人前,我们之间连问好与寒暄都是逾礼,所以,他的声音那么清晰,说,弟妹!一路辛苦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到一种温度,却什么也没有,这本该是我们最好的姿态的。
      最好的姿态下,连一句“你好吗”这样的叙旧语,都是败笔。
      所有的问候都该死!所有的过去都应该抹去!就像两个从来都不认识的人那样!无笑,无泪,无动容!
      家里的女工又将一杯茶端到我眼前,龚言在一旁,笑,太太,您也给大伯哥敬杯茶吃吧。
      钱至在他身旁,竟将脸别向一旁,不去看。
      我努力学着他,镇定地,不带丝毫感情地将那杯茶端起,手指素白,茶水微温,齐眉,恭敬,递给他,努力地控制着,声音却还是抖着,强笑,说,大哥。
      我怎么能不敬他!
      他救过我性命。
      他接过,一饮而尽。
      所有人都不再作声。
      只有老爷子在开心地笑,在一旁的龚言看着,忙上前对他,说,三少爷虽然远在巴黎,毕竟是程家孙子辈里的大喜第一人,老爷子啊,您啊就保重身体康健,等着抱重孙吧。
      我低头,如坐针毡。
      程天佑面色平静。程天恩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和他。
      龚言笑,说,太太,咱们三少爷什么时候回国啊?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地尴尬。
      老爷子开了口,说,让他早些回来吧,事业再要紧,工作再忙,抵不上一家人团团圆圆。
      我点点头,说,是。末了,挤出两个字,爷爷。
      钱伯不忍,说,老爷子啊,您也该去休息了。*网
      老爷子也笑笑,龚言扶起他,临走时,他说,好。那这孩子的住处,你给安排吧。我看就住在天策原来的住处好了。
      程天佑的脸色微微一变,瞬间平静。
      程天恩几乎是抱着那杯茶要蹦起来。
      钱伯张张嘴巴,似乎有什么难处,最后,说,是。
      老爷子一走,程天恩就对钱伯说,爷爷是疯了吗?!他、他难道不知道我大哥为了这个女人连命都不要过吗!怎么这么安排?!
      程天佑回了他一个“你闭嘴”的表情。他从我身边走过,似乎是对我说,你安心住吧。我会搬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