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唐(大唐女法医)第190章 大唐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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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颜是打定主意要把握好这次长安行的机会。她一旦定下心来,便拂去了心中的浮躁与不安定,努力在大唐为自己打拼一片天下。

  当日在影梅庵中,与刘青松一席对话,让冉颜忽然明白了许多事情。她不喜欢浑浑噩噩地活着,既然让她带着记忆再活一回,她必须得把自己所长发挥到致才不枉走这一遭。

  安下心来的冉颜,自然不会像在苏州那样放任自己,至少她不会再冲动地在根基未稳的情形下去验尸。

  冉颜不打算改变整个大唐对仵作行业的看法,而是准备采用迂回战术,先用别的才能将自己撑起来,得到人们的尊重,然后再慢慢渗透。

  然而,医生在唐代的社会地位也不高。药王孙思邈原以名世,有才,魏征奉诏修撰齐、梁、陈、周、隋五代史,恐有遗漏,屡次造访孙思邈,孟冼、卢照邻等人也常常向他问,然而就因为擅医术,而被归为“技流”,大约意思就是有一技之长的人,而方技在这时候是最不受重视的。

  “朝野之士咸耻医术之名,多教弟诵短,构小策,以求出身之道,医治之术,阙而弗论。”这句话的意思是,无论朝野,所有的士人都全都以习医术为耻,大都教授后辈读短小精悍的章,架构策论,来寻求好的出头方法,至于医术,就弃之不论了。

  这便是唐朝的风气,孙思邈尚且如此境地,冉颜一个人的力量也显得如此渺小,不足一提。

  那用什么来撑起她的声名?

  唐朝重儒,尊重那些能做一手锦绣章、或吟诵出好诗之人,可这两项偏偏是冉颜的弱项,根本不足以临场应付。

  整整考虑了两个时辰,也没有多少头绪。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晚绿、歌蓝和邢娘开始给冉颜梳妆,因是家宴,便没有打扮得过隆重,一个简单的朝云近香髻,别着两支翠玉簪,因着冉颜喜好紫色,所以紫色衣物最为精致,其余的无论衣料还是做工,都略逊一筹。

  “上回十郎不是给娘做了一大箱衣物么,去那里挑一挑?”晚绿询问邢娘的意见。

  邢娘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采纳,挑了在苏州做的一件水蓝色缣刺绣忍冬纹短襦,一条纱罗银丝绣花披帛,“这件衣裙料不错,花纹样式也别致,娘便穿这个吧。”

  邢娘挑的这两件衣物显得素气了一些,倒是很合冉颜心意,但晚绿便不明白了,“不是说打扮得越是隆重,便显示出对人的尊重吗?娘怎么穿这个?”

  晚绿心直口快,这也是她的优点,不懂就会问,绝不藏着掖着。

  邢娘看了外间一眼,压低声音道:“说句不好听的,冉氏一大半的人都是靠郎养活,罗氏虽然嘴上不说,但她许多年也不去苏州一回,显然对此颇有微辞。这只是家宴而已,涉及不到颜面,娘若穿得过招摇奢华,罗氏能高兴?”

  奢华的都是她家的银啊!谁能乐意。

  晚绿恍然大悟,羞赧道:“原来如此,奴婢可得好好规矩了。”

  邢娘认同地点点头,“多知道规矩少吃亏。”

  歌蓝一直认真听着,邢娘本就是郑氏身边教导规矩的阿姆,在苏州,冉颜根本足不出户,她的存在压根没有派上用场,到了长安之后,才从邢娘身上知道,什么叫做出身大家。

  几人服侍冉颜装扮好后,确认了好几遍才放心。

  不能奢华,就一定要尽所能的精致,让人一眼看得出在梳妆上面是下了大功夫的,这才算好。

  刚刚整理完毕不到一刻,前院便来人请了。

  来的侍婢着一袭碧裙,十分瘦削,头发在两边挽着双丫髻,瘦长脸,齐齐的刘海儿几乎遮住那双细长的眼睛,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

  这侍婢给人第一眼的感觉,便是“细”,细长的身材,瘦瘦的脸,连眉眼都是细细的,不漂亮,但整体合衬,举止端庄,倒也不俗。

  “奴婢迎香,受夫人差遣,前来请十七娘去赴接风宴。”迎香缓缓欠下身。

  “不必多礼。”冉颜淡淡道。

  迎香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冉颜一眼,退至道旁,伸手道:“十七娘请。”

  冉颜微微颌,便顺着小向前走,迎香一直稍微落后冉颜一些,却总能在要转弯的地方,提前指引。

  很快便到了地方,冉颜来得不早不晚,与冉云生恰好一同到宴厅门口。冉颜便落后他半步走了过去。

  厅内,冉平裕一身灰色布袍,早已经跽坐在主位上,在他旁边的席上跽坐着一名韵致的美妇,乍看见她,饶是冉颜对人的相貌并非常不注重,也不由顿了须臾。只见她千青丝梳成一个华丽雍容的半翻髻,上面饰以一簇金色牡丹花,花瓣轻薄,却很大一朵,亦无与伦比的精致,一张容华犹存的脸,让人一看便知凭着冉平裕的容貌,为什么会生出冉云生这样的儿。

  “十七娘阿颜,见过叔伯,伯母。”冉颜欠身见礼。

  “阿颜身上的伤可好了?”冉平裕关切地问道。

  冉颜道:“劳叔伯挂心,已经痊愈了。”

  罗氏朱唇边噙着淡淡的疏离的笑意,不热络,也不失礼地介入他们的谈话,“十七娘不必多礼,请坐吧。”

  冉颜便道了声谢,便坐到左手侧的第二个位置去了。

  “十郎,快来让母亲瞧瞧,怎的消瘦得厉害?”罗氏看见消瘦的冉云生,不禁心疼起儿,声音顿时温和倍。

  “旅途向来如此,父亲不也是瘦了一圈么?”冉云生笑道。

  罗氏看也不看冉平裕一眼,哼声道:“他浑身肥膘,再瘦个五圈还差不多。”

  冉平裕轻轻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阿韵呢?怎么这会儿还没回?”

  提到冉韵,罗氏目光不舍地从冉云生身上移开,有些愠怒道:“这个丫头就知道成日地往外跑!一大清早便去琳琅斋,到现在还没回来。”

  琳琅斋是冉平裕名下的玉器店。琳琅,是指精美的玉石,曾有人用“琳琅满目”形容琅琊王氏多出美男,美人如玉,美玉配美人,这个名字倒是十分讨喜。

  正说话间,冉美玉一身浅黄色对鸟菱纹绮的乘云绣衣,领着几名侍婢进来,朝上座盈盈一拜,“十八见过叔伯、伯母。”

  冉美玉不穿红色,少了几分张扬,多了一些温婉,放在一群北方女之中,当真很有江南碧玉的样。

  “美玉来啦,无需多礼,坐吧。”冉平裕道。

  罗氏依旧是不咸不淡地客套了一句。

  这会儿,除了冉韵,该到的人都到齐了,冉平裕便道:“我们先用饭吧,不等阿韵了。”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冉美玉瞥了冉颜一眼,见她形容憔悴,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埋头吃饭。

  食不言,而且是分桌而食,宴厅中一时静默下来,只有偶尔碰着碗筷的轻微声音。

  用晚饭后,由侍婢端上茶水漱口,罗氏便轻声细语地询问起冉云生途上的事情。

  从言语间,冉颜听出罗氏对她印象似乎不佳,遂也识趣地没有跟着掺和,兀自垂眸喝着茶。倒是冉美玉混得如鱼得水,罗氏虽也未表现出对冉美玉有什么好感,但偶尔也会搭上一两句话。

  邢娘心知娘一向没什么嘴上功夫,却也只能暗暗着急了。

  歌蓝心中微微一动,飞快地将桌角的杯盏拂落在地。

  清脆的碎瓷声令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歌蓝悄悄扯了扯邢娘的袖,给她递了个眼神。

  多年的合作,邢娘自然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起身行礼道:“老奴不慎碰掉了瓷盏,请郎君和夫人责罚。”

  冉平裕笑呵呵地道:“邢娘不必如此,不过是只杯盏罢了,快快请坐。”

  见冉平裕竟然如此客气,罗氏不禁打量了邢娘几眼,见她五十岁上下,一身干净简单的墨绿色褙,微微花白的鬓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举止形容自然带着一股大气,便是连请罪亦未曾失了气,不似一般的下人那样畏畏缩缩。

  “您是……邢娘吧?”罗氏根本认不出来,这些年邢娘居然老了这么多。

  邢娘微微动容,蹲身道:“回夫人,正是奴婢。”

  罗氏神情激动,连忙亲自上前将她扶起,还不忘嗔怪冉平裕道:“怎么能如此怠慢嫂身边之人呢?”

  说着便让人摆席位,却被邢娘阻止了,“夫人折煞老奴了!老奴再如何都是奴婢,岂敢与主同席?这不合规矩。”

  罗氏自是知道,方才那个茶盏落得蹊跷,当时她只以为邢娘因为她怠慢了十七娘,而心生不满,因着郑氏的大恩,她自然要给几分颜面,眼下看来,邢娘重规矩,而且也很懂规矩,知进退,即便是表示不满,也值得她尊重。

  冉美玉恨得牙痒痒,瞪向冉颜的时候,却分明看见歌蓝冲她隐秘且挑衅地一笑。

  而从始至终,冉颜都事不关己似的自顾喝着茶,只刚刚在邢娘出去请罪的时候,坐直了身,想要出言求情,却被歌蓝轻轻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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