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间第四个故事 画中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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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初秋的午后,烟雨胡同十八号蓬莱间诊所。微凉的风拂过渐黄的银杏树叶,树影摇曳在彩色玻璃窗上,宛如时光悄然路过遗落的足迹,淡淡的果实香味轻柔地包围着那栋意式小楼。
 
  玲珑斜靠在棕红色的小牛皮沙发上,神情悠然。
 
  如果每个女人都是一首歌,那玲珑应该是一首法国香颂,婉转动人,妩媚入骨。而林夏和她比起来就像是东北大秧歌,火辣辣的高粱地里火辣辣的红。
 
  墙上的古董钟嘀嗒嘀嗒,已经过去了十分钟,林夏依然在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玲珑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神荡漾。
 
  假!笑得太假了!林夏心里暗暗嘀咕着,身材是不错,个子应该和自己差不多高,身形却更加成熟丰满。那身香奈儿的套装在上一期的时尚杂志上见过,穿在超模身上骨感十足,穿在她身上却别有一种性感的诱惑。
 
  哼!胸大了不起啊!
 
  其实林夏最不爽的是,这个女人今天是来找白起的。
 
  女人和猫其实很像,都有很强的领地意识。而此时在林夏眼中,玲珑就是一只入侵自己小窝的外来猫。但这只猫可不是街上流浪的野猫,而是一只拥有纯正血统的高贵猫咪,跟她比起来林小姐只是一只土生土长的中华田园猫。
 
  历史证明,两只陌生的猫相遇的时候,争夺地盘的战争很快就会打响了。
 
  “他们两个都出诊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有什么话我帮你带给他吧。”林夏抱着肩膀,拧身侧脸对着玲珑,造型十分拧巴。
 
  “有些话只能和他一个人说。”玲珑淡淡地说。
 
  “这么亲啊……”林夏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呀——”玲珑不怀好意地笑了,“是纯粹的金钱和肉体之间的关系。”
 
  “金钱和肉体?!”林夏感觉自己头上的血管爆出来了。
 
  白起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平时装得道貌岸然像个禁欲主义的冰山男,竟然还做出这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枉我还……还……把他当作共同奋斗的好同志!
 
  玲珑见林夏脸色宛如一只点燃引信的炮仗,知道自己的“奸计”已经得逞了。
 
  “林小姐不要想歪了,我们之间只是他出钱、我跑腿,这么个金钱与肉体之间的关系而已。”
 
  “啊?”林夏一愣,转而松了一口气,“这是我要想歪么?姐姐你说话也太容易让人想歪了吧!”
 
  “怎么?你把我忘了么?”玲珑娇嗔,“上个月你还在我店里喝过咖啡呢。”
 
  “哦——哦!”
 
  林夏记起来了,国贸三期顶楼的咖啡厅,上个月白起带她去过的。只不过前一晚她刚刚为狐妖紫弦和项伯言的事情折腾了一宿,没等咖啡上来就困得躺尸了,最后连怎么回的家都没有印象,哪里还会记得这位风骚妩媚的老板娘?
 
  “欢迎小夏你再来玩,店里有一款特调咖啡很适合你。”玲珑眨了眨眼睛,“很多女孩子喝了那款咖啡之后都找到男朋友喽!”
 
  林夏被资深“狐媚子”笑笑熏陶了快两年,一骚二媚三纯洁的手段也学了不少,但还是被电得有点脸红心跳。
 
  不!不可以就这么简单地沦陷!你现在要是答应了,岂不是承认自己是个找不到男朋友的剩女?
 
  “我不太喝咖啡,我爱喝茶,中国茶!”
 
  她端起白搪瓷茶缸子,试图学着白起平时的样子品一品,可看见上面“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那两行大红的字之后,决定还是放弃好了。
 
  “很别致的杯子。”玲珑也注意到了这个杯子。
 
  “胡同运动会的奖品,我老爹用了几十年了,泡出来的茶最香了。”林夏心里暗暗冷笑,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吧?这是要嘲笑我的茶缸子老土么?
 
  “我也很喜欢这种老物件,人们都说物件用久了会通人心,想必这茶里面也能品出很多往事吧。父亲得了奖,送给了女儿,其乐融融,真是让人羡慕。”
 
  林夏一愣,没想到对方是这么个态度,让她这一说仿佛这破搪瓷茶缸子还真跟个宝贝似的。
 
  “什么其乐融融啊!他才懒得参加运动会呢,就是看着这茶缸子眼馋,死乞白赖找居委会大妈要来的!要不是上周跟白起吵架砸了他的茶杯,我才不会把自己的土耳其白瓷杯子赔给他,自己用这么个破玩意儿呢!”
 
  “真是有趣,你们在一起真是有趣!”玲珑笑出了声,眼波如碧潭的粼光。
 
  “没没,我俩可没在一起,白起就是我的房客!”
 
  “他经常和我提起你,你们的事情我清楚得很。”玲珑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他住在这里……还习惯么?”
 
  他住得习惯不习惯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哦!不对!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吃得好睡得香,住了一年多了,你说他习不习惯?”林夏没好气地回答。
 
  “我是问你习不习惯,白医生这个人嘛——”玲珑欲言又止,那意思是林夏你冰雪聪明自然懂我说的意思。
 
  “你算是说对了!他这人就是个神经病加强迫症晚期!”
 
  “他就是这么讨厌。”玲珑笑着说。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
 
  林夏有些萎靡,出于她的本能来说,面对玲珑这样一个美貌妖艳、成熟性感的女人,无论是不是真的存在竞争关系,也总是想要斗一斗。就像是家里来了一只新猫,原住猫当然要示威表示这是自己的地盘,没曾想今天自己拉开架势要干一场,可对方血统纯粹高贵、貌美毛软叫声甜,怎么看怎么是个猫中白富美,却喵喵叫着来跟你这个土猫蹭脑袋示好,让自己空有一腔斗志无处发泄……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说,我也是资深房东,对付白医生这样的房客很有经验哦。”
 
  玲珑正说着,窗外的柔风骤然一劲,打在玻璃窗上嗡嗡作响,墙头上那只打盹的黑猫从睡梦中惊醒,喵呜了一声跳了下去。
 
  “回来了。”玲珑心里很有底地说。
 
  “白起?哪儿呢?”林夏狐疑地看着门口,胡同里依然空旷无人。
 
  她的话音未落,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刀锋般锋利而冰冷。
 
  白起出诊总会带着两件东西,一件是他的诊疗箱——一个黑色皮包。深黑色的兽皮光洁如镜,那是一种古兽的皮革,天生就是墨黑色的。那只古兽活着的时候上可飞腾于云端,下可戏水于归墟,只有天道狱雷才能杀死它,狱雷之火退去后,只剩下了这一张桌面大小的皮革,这张皮能避刀枪水火,做成的皮包恒温恒湿堪比现代科技。
 
  另一件就是那把黑色大伞,撑起来如穹庐一般,无论天气如何,白起出门都会带着它,好像总是担心下雨。而且他外出的大部分时候天气都是阴沉的,仿佛这个人天生就对雷雨有吸引力。
 
  “你来了。”白起对玲珑点头,他的嗓音始终无喜无悲,像冬天冻结的长河一样冰冷生硬。
 
  玲珑笑着向他招手,林夏倒有些解脱,总算不用独自面对这个神秘莫测的女人了。
 
  “哟!玲珑姐你来啦!”阿离从白起身后探出头,一脸鲜血像是从刀山火海中闯出来似的,让林夏看得触目惊心。
 
  “你俩去砍人了么?”林夏弹簧似的从沙发上跳起来,“白起你不光开黑诊所,还兼职黑社会吗?你自甘堕落也就算了,还带着阿离这么个未成年人!”
 
  “治疗出了点意外。”阿离吐吐舌头,在脸上抹了一把血,指着露出来的那块白皙的肉皮说,“放心吧,都不是我的血。”
 
  “兄弟你能洗完脸再回家么?让联防队和居委会那群大妈们看见又要传我的闲话,说我老林家的姑娘往家里招不三不四的人……”林夏咆哮,“我的好名声都被你们给毁了!”
 
  “小夏姐,自从上次你在胡同联欢会发酒疯之后,你的好名声就已经跟着唐僧西天取经去了。”
 
  “住口!”林夏脸色一沉。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尤其是还当着玲珑这么一个外人。
 
  阿离见林夏脸上杀气大起,赶紧打了个招呼钻进洗手间:“你们先坐,我去洗洗!”
 
  “上次我是白酒啤酒掺着喝的,不然怎么会喝多?”林夏不依不饶地冲厕所里吼着。
 
  “真够你受的。”玲珑善解人意地说,“其实可以让他们搬到我那里去,我那边还闲着几间房子可以开个诊所,你觉得呢?”
 
  “可以啊!你自己去问问他呗!”林夏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好气地回自己房间了。
 
  “有消息了么?”
 
  白起的皮包和雨伞都留在了诊室里,只抱着“死不了”出来,依旧只长着七片叶子。他把花盆放在窗台上晒着太阳。
 
  “真是可爱啊!这种脾气的小姑娘现在仿佛很受欢迎呢。”玲珑望着林夏头顶生烟的背影说。
 
  白起对玲珑的话不置可否,从柚木橱柜里端出一台铜柄的小磨,在玲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往里面放了一把油亮的哥伦比亚咖啡豆,慢慢摇动铜柄,咖啡香气顿时散漫房间。
 
  “这是我送你的那套咖啡壶吧?”玲珑欣赏着眼前这个男人,当他专注地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这个男人身上的冰冷感会稍微缓解一些,会让人觉得他就像个普通的男孩子安静地摆弄着自己的飞机模型一样。
 
  “有任何幸存者的消息么?”白起摇动着铜柄,眼睛专注地盯着缓缓落入玻璃杯底的咖啡粉。
 
  “没有,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找到,我就更不可能了。”玲珑对白起的不解风情已经习惯了,淡淡地说,“如果按照现在的话说,蓬莱之舟坠落引起的灾劫比得上十几颗百万吨级当量的原子弹爆炸,形成的环形炽热冲击波能削平山峰,燃尽百公里内空气中所有的氧气,蒸发所有的水源,连那些上古时代就存在的地下暗河都不能幸免,那之后紧接着就是几十年的大旱!所以那个现场,绝对不可能有妖物存活下来。那些没有追上大船的妖物们倒成了幸运儿,他们在遥远的山顶目睹了这一幕,紧接着就溃逃了,像是大堤决口前求生的蚂蚁。”
 
  白起把咖啡粉倒进压力壶中,慢慢看着水汽从透明的壶嘴升腾而起,赤褐色的液体在玻璃壶中不断翻滚。
 
  “你怎么看?”
 
  “我认为无论是谁击落了蓬莱之舟,他们都有能力绞杀那些追在后面的妖物。放走妖物们只是一个信号,他们需要有人去传播这种恐慌,告诉世人蓬莱已死,追逐蓬莱就是这个下场。”
 
  “你说得很对。”白起点点头,“不过我还是相信会有人从那场灾厄中幸存,否则那块蓬莱之舟的碎片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一个月前他从狐妖紫弦手中得到了一块翠色欲滴的古玉,但外沿却是焦黑色的,曾经被紫弦用来复活项伯言,而玲珑已经证明了这块古玉恰好就是蓬莱之舟的碎片。
 
  “会不会只是一时的疏忽呢?”玲珑提醒白起,“煮到现在差不多了。”
 
  “相信我。”白起看着壶嘴的蒸汽出神,“那些人是不会疏忽的。虽然他们从未承认过蓬莱之舟毁于他们之手,但善后工作肯定是他们做的。”
 
  他点了一支桃源乡,吐出一口悠长的白烟,缥缈如流逝的岁月。
 
  “坠落之后第一个日出的时候我就找到了现场,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包括那些被削平的山峰,甚至连上面的树木都重新栽好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才是他们的风格,只要是他们不想留在这个世界的东西,就绝对不会遗漏,哪怕是一丝气息被风传到冰川,那座冰川都要被消灭重建。”
 
  “我按照你的思路去追查了项伯言那一条线,在档案馆找到了线索。那是一本一百五十年前的线装账本,原来的主人是咸丰年间琉璃厂一家玉器斋的老板,上面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买入无名女子翡翠残料一块。紧接着第二天,那块料子就被一位大官买走了。那个人姓项,就是项伯言的祖辈。”
 
  “所以,这也是一条死路了?”白起问。
 
  “是的。”
 
  白起默默地按下压力壶,琥珀色的、黏稠的咖啡从壶底的小口落到洁白小巧的瓷杯中,他接了两杯,把一杯放在玲珑面前。
 
  “喝完咖啡你就可以走了。”
 
  “你还真是冷漠呀……”玲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随即便皱着眉放下杯子。
 
  “除了这些,还有需要我关心的么?”白起淡淡地问。
 
  “我当然不会什么都没有就来见你,我找到了能让你重见那一天情景的人。”
 
  “据我所知上一个有这种能力的人,和你——”白起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下去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提到那个人时,玲珑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莫名的哀愁,转瞬间又被那个程式化的笑容所取代了。
 
  “没关系,这次是一个我和他都认识的故人。”
 
  “他在哪里?”
 
  “上海,只停留三天。我已经把邀请函给你带来了。”
 
  白起接过那封邀请函端详着,信封和正文的用纸都很昂贵,印刷也十分精美。
 
  “上海国际艺术周,《路德·海因斯收藏展》招待会,请着正装携带舞伴莅临……”
 
  “邀请人就是这位路德·海因斯先生,一位来自欧洲的老收藏家,藏品的数量和质量号称能比得上半座罗浮宫。最重要的是,他早年是个画家,也就是那个能画出你心底那个噩梦的人。”玲珑有些惋惜,“可惜我店里走不开,否则一定要一起去,认识这么久还从来没和你跳过舞呢!”
 
  “我从不参加舞会,我也没有舞伴。”白起眉头微皱。
 
  “那人是个欧洲老古董,很讲究礼节的!”玲珑狡猾一笑道,“再说舞伴不是有现成的么?”
 
  白起顺着玲珑的目光一起看向楼梯,发现林夏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穿着一袭露背晚礼服,光彩照人。
 
  林夏傻愣愣地坐在沙发上,满心狐疑地看着对面两个死盯着自己的家伙。
 
  林夏上楼之后总结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在气势上输给玲珑,结论是刚才那身行头实在太不应景了!十五块钱一件的金刀林练功T恤,怎么跟几万块的香奈儿套装打擂台?当然要把压箱底的存货都拿出来再较量一番了!
 
  “还可以么?”玲珑笑着问白起。
 
  “勉强了些……”白起冷冷地说。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林夏有点被看毛了,“玲珑你的眼神怎么这么像老鸨呢?!”
 
  “上海三日游,包吃包住包机票,就是要给白起当一次舞伴。这个买卖值得做么?”玲珑不愧是咖啡馆老板娘,生意人的气魄十足,直接无视了白起脸上的无奈。
 
  “真的么?”林夏一听有免费蹭机票酒店旅行的机会,暂时先把和玲珑斗气的事情放到了一边,挠着下巴问,“那三天的购物包不包?不能白去上海一次吧,总要买点纪念品吧?”
 
  “刷我的卡,没有密码。”玲珑爽快地抛给林夏一张沉甸甸的黑色信用卡。
 
  “什么玩意啊?这能用么?”林夏对着那一长串英文脑袋直犯晕。
 
  “那是美国运通黑卡,没有限额。”白起冷冷地说。
 
  美国运通黑卡,只有白金用户中的1%才拥有,信用额度无上限,用这张卡刷飞机刷小岛都没问题。这个女人不就是个开咖啡店的小业主么?怎么会比富豪还富豪?林夏有点傻眼,心说这场比拼中自己除了无敌的青春美丽之外,岂不是毫无优势可言?
 
  “还是还给你吧,只要包我吃住玩就可以了。”林夏把那座“金矿”又抛还给玲珑。虽然心里有些滴血,但脸面还是要有的!不能真的见钱眼开,那岂不是让人看扁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酒店我已经和招待方打好了招呼,让他们预留好你们的房间了。机票也已经替你们订好了,明天一早出发!”
 
  “好嘞!”林夏今天第一次和玲珑一拍即合,“我这就去跟学校请假,然后收拾行李!”
 
  望着高唱着《夜上海》跑上楼梯的林夏,一直没有被征求意见的白起冷冷地问:“既然你早就安排好了,那又何必来问我?”
 
  “白医生,你现在才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是被女人掌控的么?你们男人永远学不会听从女人的意见。”玲珑宽慰地拍拍白起的肩膀,对着茶几上那杯只喝了一口的咖啡努了努嘴,“就像这杯Espresso,我已经提醒过你煮的时间太长了,它现在喝起来简直糟透了。”
 
  白起微微一愣,玲珑这个工夫已经走出了蓬莱间诊所。
 
  “享受你的旅行吧,我只让她这一次!”她摆了摆手,消失在门口。
 
  “玲珑姐走了?”阿离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小脸儿白白净净的。
 
  “走了。”
 
  “我刚才听到你们说要去上海来着?就老大你和小夏姐两个?”
 
  “嗯。”
 
  “老大,你要小心啊!上海可是魔都啊!十里洋场纸醉金迷,小心不要被小夏姐得逞啊!”阿离很担忧地说。
 
  “得逞什么?”白起不解地抬了抬眼。
 
  “老大你还是个黄花大处男,万一搞出了事情,我看小夏姐可不是会负责任的那种人。”阿离瞪着大眼睛说了句上海话,“侬晓得伐?”
 
  “消失。”白起冷冷地说。
 
  “遵命!”阿离坏笑着跑掉了。
 
  白起在茶几前缓缓坐下,端起那杯咖啡放在嘴边抿了一口,眉头一皱,默不作声地起身把它倒进厨房水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