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鼓密码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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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云聪的脖颈处又被山石划伤,荣爱医院的医生来蒙家大院给她包扎。在大院后花园的凉亭里,韦迪把红崖山发生的事告诉了陶春花。

“真的?松玲姑娘真的是日本特工?”陶春花显得很吃惊,惋惜地摇了摇头,放缓了语速,“她不是吴亚文的女儿吗?怎么会跟日本人扯上了?”

“她确实是吴亚文的女儿。”韦迪点了点头,“早在北平的时候,她在吴亚文的授意下,拜了日本白龙会的青木一郎为干爹,改名青木枝子。后来去日本念书,被日本军部接收为间谍。经过训练被派回中国,在东北从事间谍活动。来永丰之前在日本军部任职。她一直以日本人自居,是日谍报人员中的佼佼者。”

“这么说,吴亚文也跟日本人有关系喽?”陶春花看着韦迪,韦迪点了点头,她又说,“当年吴亚文来永丰,我们都清楚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夜郎地下宝藏,后来盘江的一系列江湖风波,都是由他引起的。”

“吴亚文的情况很复杂,可以肯定他是一个追名逐利、利欲熏心的败类,他死有余辜!”韦迪说着,故意把话题引到那相晋身上,留意着陶春花的表情,“那相晋教授温文儒雅,热爱仲家文化,死得太冤枉了!”陶春花面沉似水,似乎没有听到韦迪说的话,“昆明行营的公告是你们设的局吗?连我都骗了!

韦迪笑了笑,“上峰指示要绝对保密,瞒天过海,真是难为了伯娘,我在这里向伯娘道歉。”

“没什么,揪出暗藏的毒蛇,这比什么都重要。”陶春花淡然一笑,“要不是这样设局,还真难让吴松玲现身呢!”

韦迪摇了摇头,“其实抓捕吴松玲是不得己的举措,还没到时候呢!”吴松玲被秘密关在警察局的消息,被蔡子胥“无意”透漏出去。收押吴松玲的当天晚上蔡子胥去青山茶楼看戏,上楼看见郎本青在一个敞着门的小包房里,他进去坐了一会,马柏杰急忙上楼作陪。

蔡子胥关好小包房的门,将衣服挂在衣帽架上,坐到郎本青和马柏杰的对面。他将手掌放在桌面上,手指随着戏场音乐的节奏轻轻地敲击。郎本青笑起来,“蔡局长,今天好心情啊,遇到什么好事了?”

“永丰真的有日本间谍组织。”蔡子胥压低声音说,“想不到,吴松玲小姐竟然是日本特务!”

“不会吧?”马柏杰吃惊地看着蔡子胥。

“不会?现在就关在警察局呢。”蔡子胥轻描淡写地说。

马柏杰听后,说去安排茶水,下楼叫跑堂的给蔡子胥他们上一壶安溪铁观音,自个儿匆匆来到马厩牵了一匹黄骠马,一路狂奔到 了宰相镇。那次吴松玲陪那云聪到茶楼看戏,马柏杰跟父亲提起,马鼎荣沉思片刻告诉他,要他暗中关照这个吴松玲小姐。父亲没有说关照的原因,他也没有问。现在吴松玲进了警察局,肯定是最需要关照的时候。他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

听了马柏杰气喘吁吁的叙说,马鼎荣瘦削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杰儿,能有法子营救你婊吗?”

“我嬪,哪个婊?”马柏杰一头雾水。

马鼎荣看着马柏杰,“为什么我要你暗中关照吴松玲医生?因为她是你的族中讓婊。

见马柏杰仍然吃惊不已,马鼎荣引着马柏杰走到密室的马家祠堂,目光盯着家神上身着清朝官服的先祖平西王画像,“我曾给你说过,先祖平西王当年替明朝镇守山海关时,在北平王府秘密留有一脉吴家,我们祖上在昆明也姓吴,以后搬到宰相,为了躲避清廷追杀才改姓马。十八年前,北平吴亚文教授来永丰考古,我们叔侄在宰相秘密相认,方知几百年来吴家后代也在寻找夜郎宝藏,图谋实现先祖平西王的遗愿恢复汉室江山。我和你叔公吴亚文商议之后,明确由北平吴家一脉追踪铜鼓,宰相马家破译天书,殊途同归寻找夜郎宝藏。你婊吴松玲来永丰,早已带了你叔公吴亚文的遗书与我接洽,为怕泄密,为父连你也瞒了。今天知道你婊身陷囹圄,不得已才将个中秘密告诉你。”

马柏杰脸露凶相,“警察局那些酒囊饭袋不堪一击,孩儿马上带护寨兵勇前去劫狱,救出我讓。”

马鼎荣摇了摇头,“小不忍乱大谋,千万不可莽撞,你马上带几根金条去找蔡子胥打探一下。”

马柏杰冷静下来,思忖片刻道:“对,先找蔡子胥,今天他透露这个消息,我看他是希望我们有所行动。,

马柏杰取了金条,折马赶回永丰城。下人将马牵进马厩,他发动黑色奥斯汀直奔警察局而去,在警察局门口恰与一辆美式吉普交会,蔡子胥见是马柏杰的车,赶紧下车拦住,“马老弟,有事吗?”

马柏杰从车窗里探出头,“蔡局长,去茶楼喝一壶?”蔡子胥点了点头,“你先去,我随后就到。”马柏杰的奥斯汀在青山茶楼后院刚停稳,蔡子胥的美式吉普就驶了进来。马柏杰陪着蔡子胥走进茶楼包房,把两根金光闪闪的金条递了过去。蔡子胥瞟了金条一眼,收进怀中,抬头看着马柏杰,“马公子,有事要子胥效力吗?”马柏杰递了一支烟给蔡子胥,划燃火柴为他点燃,“老爷 子想了解吴松玲的

“这个吴松玲是稽查处宪兵头领李阿七抓的,由白力协助审查,这可不好办啊!”蔡子胥吐了一口烟雾,“老爷 子怎么关心起她来了?听说她有日特嫌疑呢!”

马柏杰喝了一口茶,“日本特务不日本特务,咱家不管那些,他父亲吴亚文早年来永丰,与老爷子喝过生鸡血酒,故人之后有难,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蔡子胥松了一口气,“那好,晚上他们审讯的时候,我去了解一下。”当天晚上,阿七带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宪兵来到警察局临时审讯室。他拖了一张椅子坐下来,白力挨着他,两人端坐着提审吴松玲。

两各宪兵押着吴松玲走进来,一天之间她脸上憔悴了许多,宪兵将她推坐在木凳上。阿七眼睛犀利地盯着她,声音极为威严,“姓名?”吴松玲眼里掠过一丝轻蔑,鼻孔里“哼”了一声。阿七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提高声音,“姓名?”

“青木枝子。”吴松玲冷冷地说。

“‘山猫’是谁?”阿七又问。

吴松玲看了阿七一眼,冷哼一声,“警察先生,除了告诉你我的名字,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阿七一看吴松玲的神态,将嘴凑近白力耳边,“这个人中军国主 义的毒很深啊。’

“吴松玲,顽抗是没有出路的!”白力冷冷地怒视吴松玲,“你血脉里流的是中国人的血,你怎么能背叛你的国家,难道你真的想当遗臭万年的汉奸?”就在这时,蔡子胥和一名警员抬着一部电台走进来,将电台放在审讯桌上。

蔡子胥看着阿七,“这是从她住处的地板下搜到的。”阿七看了蔡子胥一眼,回头冷冷地看着吴松玲,“青木枝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吴松玲扫了一眼电台,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说!‘山猫’是谁?”阿七目光如炬。

“既然落到你们手中,任由处置,其他的就别费口舌了。”吴松玲冷冷地说。

“.....”阿七一下站起来,他咬了咬牙,将上去抽她耳光的冲动强按下去。

白力站起身来,双手按在桌上,两眼逼视吴松玲,“别顽抗了,只要你坦白从宽,是可以将功补罪的。

吴松玲不耐烦地将头转向窗外,“真的别费口舌 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白力瞪着吴松玲,“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拘捕吗?我告诉你,你去青山茶楼的事,以及你与‘山猫’的联络行踪早在我们掌控之中,你以为不开口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

吴松玲看着窗外,一言不发。蔡子胥瞪她一眼,“这种 人,不如一枪崩了算!”

吴松玲回过头,指了指记录员手中的钢笔。蔡子胥赶紧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钢笔递过去,“对哕,不想说就写。”蔡子胥话刚说完,吴松玲拿起钢笔,狠狠地戳向自己的眼睛。

守护的宪兵反应过来,但已经晚了,钢笔锋利的笔尖在吴松玲的右眼上戳了一条口子,鲜血洒了一桌子。

“疯子!你他妈的疯子!”蔡子胥夺过钢笔大骂起来,“见过想死的,还没见过这么想死的!你想害老子啊?”

白力赶紧过去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阿七吩咐赶紧送去陆军医院。

汽车秘密把吴松玲送到陆军医院,鉴于刘一索死亡的教训,阿七命令四位宪码

兵明暗结合守护好吴松玲。除此之外,白力还找到陆军医院院长,要求派专人特护吴松玲。

岑昌南从秘道到了蒙家大院,听了韦迪和那云聪的叙述,认为日本特务笃信雌雄铜鼓就在盲人洞里。他说这是一个危险信号,他们极有可能在盲人洞实施阴谋。

陶春花哼了一声,“没那么简单,这里是中国。”

“日本人想打铜鼓和宝藏的主意,就让他们来,仲家子弟在等着他们呢。”岑昌南说道。

韦迪轻叹一声,目光满是担忧,“日本人 并不可怕,我是担心中国人。”岑昌南吃惊地看着韦迪,“迪子,何出此言?”陶春花也将目光移向韦迪。韦迪缓缓地开了口,“除了日本人,我觉得还有一股势力,不过我只是感觉。

岑昌南迷惑不解地“哦”了一声,那云聪回忆起一些事情来,“我从法国回到北平后,就身陷一个漩涡中,周围全是贪婪的目光,那些目光不单是日本人说到这里,那云聪突然停下来,垂下了眼睑。因为韦迪曾经告诫过她,轻易不要说出吴亚文留给她的那些话,倘不小心,那会产生新的矛盾。

“日本人之外的另一股势力?到底是谁呢?”岑昌南看着陶春花,一脸迷茫。

入夜,陆军医院一片黑暗,吴松玲躺在床上睁着幸存的一只眼睛,在等逃跑的机会。她在江田岛特训时的“越狱”项目,今晚就要派上用场了。一座普通陆军医院的守备,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落入敌手,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只有两种命运:要么被中国政府枪毙,要么被组织灭口。当然,以日本武士道精神,她还可以剖腹自杀,但她还不能死,还有特殊的使命在等着她去完成。她知道有人要来营救她,因为在刚才,就有人给了她逃跑的工具。

“我要出去解手。”吴松玲在病房里呼叫外面的看守。

病房里没有厕所,出去解手是正常的。两个宪兵看守为她戴上手铐,然后左右扶着她走向厕所。因为李长官反复叮嘱,看守们丝毫不敢大意,一左一右紧紧贴着吴松玲。

陆军医院住院大楼有三层,这层是二楼,厕所位于走廊的最北边,里面有一扇小窗,窗外就是青石围砌的高墙。

到了厕所门口,两个宪兵为吴松玲松戴上脚镣,一名年轻宪兵要跟着进去。

吴松玲把脚镣踢得哗哗响,“怎么,我身负重伤,脚上戴有脚镣,腿都迈不开,你们还怕我长翅膀飞走不成?”

“少废话。”两个宪兵并不含糊。

他们一人守在外面,一人跟了进去。吴松玲暗自高兴,脸上露出女人的妩媚,“警察小哥,我眼上有伤看不清,麻烦你给解一下腰带好吗?”她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年轻宪兵满脸通红。吴松玲说的也是事实,戴着脚镣手烤,眼睛还蒙了纱布,要她自个儿解开皮带还真难为她。于是就把枪往背后一挂,转开脑袋替她解皮带。

“小兄弟,你真听话,还很礼貌,凭这点,我不想杀了你,不过要等十分钟后你才能醒来。”吴松玲凑到年轻宪兵的耳边,蚊蝇般地说。

“什么?”年轻宪兵还没有反应过来,猛然感觉到脑子一麻,吭都没吭一声就瘫软在地上。

吴松玲从口里吐出一枚戒指,将它展开拉成一根直条,轻松地打开了脚镣手铐。她把解开的脚镣手铐扔在一边,心里默默感谢那个暗中给她戒指的不明人物,然后打开小窗爬了出去。她攀着窗沿双脚一蹬,狸猫一般轻松地跳落到青石墙的墙头。她骑在墙头观察了片刻,又一个腾跃,行云流水一般,消失在墙外的夜色中。几分钟后,陆军医院响起犯人逃跑的呼喊声。

陆军医院乱成一团麻,警察局那边也炸开了锅。吴松玲从陆军医院逃跑的同时,关在警察局监禁室的宋田和玉田琅子也越狱逃跑了。

阿七和白力闻讯赶到陆军医院,根据现场勘察和年轻宪兵的笔录,他们分析吴松玲逃跑之后,最有可能做的事情就是去找她的组织,可是她的组织所在的地方,除了她知道外,谁也不知道。

白力下令,让警察局的警探马上封锁城门,请韦迪派宪兵协助,从吴松玲逃跑线索开始追踪清理,一定要找到蛛丝马迹。他想既然是逃跑得不留痕迹,肯定是轻车熟路,事先极有可能有人给他们提供了逃跑条件。

白力带人再进厕所勘察,在厕所里转了两步,警员小张突然喊起来,“白队长,你看,地上这是啷子东西?”

白力从小张手里接过闪着金属光泽的物件,发现是一根细长金条。一番比对,原是一枚戒指。他将戒指合拢,看到上面镶有一个玉质黑球,像个太阳,典型的男性首饰。

女厕所里怎么会出现男人的戒指?拘捕吴松玲时,她身上的穿戴全部作了检查,该收的都收了。显然,是有人将戒指暗中给了吴松玲,而且这个人踩好点,再把逃跑的具体位置和路线告诉了她。

白力把戒指递给阿七,并谈了自己的看法,阿七点了点头,“一定 要查出戒指的主人,揪出这个特务的同伙!

“我负责调查这件事。”白力说。

吴松玲逃出陆军医院,直接去了北屏山,因为给她戒指的人说,“山猫”在北屏山等她。

北屏寺的钟声敲响了七下,吴松玲穿过林子,进了北屏寺古塔,古塔里面早已经等候着一个人,这个人用黑布蒙了面。吴松玲知道,蒙面人就是“山猫”。

灯光隐隐约约,“山猫”的眼睛闪着光,他的声音低沉,就像是从土坛罐里发出来一样,“枝子,你逃离支那人之手,向你表示祝贺!但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今后你只能得在暗中行动了。”

吴松玲哈腰点头,“哈咿!枝子不管身处何处,一定以土肥原将军交代的任务为己任。”

阴暗的古塔里,“山猫”的两只眼睛露在面罩外面,他微笑看着吴松玲,静静听她叙说。

“原来想趁韦迪被除掉之机,放开手脚去追找铜鼓,谁知道他瞒天过海金蝉脱壳,让我们上了当。”吴松玲说,“我们还是低估对手了。”

“这个韦迪果然不简单啊。”“山猫”蒙住的脸庞微微发烫,“我已经查过他的档案。他在奉天曾打入我们内部,破坏了帝国的一个绝密 行动,是我们谍报部门在支那的一个天敌。今后我们一定谨慎行事,不能再中此人诡计。”

吴松玲叹了口气,“将军给我们行动的期限,已经越来越近了,到永丰之后,我们唯一可以欣慰的,是炸毁了盘江铁桥,可是铁桥现在又恢复了通行,再无建树,我们愧对将军啊!”顿了顿,她又说,“先生,我可以提个建议吗?”

“山猫”点了一下头,“说,我需要建议。”吴松玲看着夜色中“山猫”那双莫测高深的眼睛,“永丰商会会长马鼎荣,我们可以想法争取他与我们合作。他是一个视钱如命之人。”

“这个人,我有印....”“山猫”回忆了一下,“他在永丰也是一个很有影响的人物,如果能请动他,对帝国的计划肯定有大帮助。他会与我们合作吗?”

“应该会。”吴松玲将吴三桂家与宰相马家的渊源叙说了一番。

“山猫”点头赞许道:“好极了,追名逐利之人是不顾名节的。你的条件得天独厚,你负责去说服他。”说着,“山猫”突然有些担心,“如果被他出卖了呢?'

吴松玲眼里露出杀气,“他视宝贝儿子马柏杰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如果他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

“山猫”看着吴松玲脸上的森森杀气,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枝子,好样的,你现在暗处,可以放手去做。”

“只要许以条件,马鼎荣一定会与我们合作。马家兵丁骠悍,可以助我们对付红崖寨仲家。”吴松玲说,“我们既可为寻找宝藏除掉障碍,又可为帝国军队进入西南占领一个桥头堡。”

“好!”“山猫”拍了一下手,“枝子,你的设想太好了!你回去草拟一份详细计划,我向机关部,不...向 军部秉报,争取军部支持我们!”

“哈咿!”黑暗中,吴松玲狰狞地笑着,她心中还有一个阴险的计谋,她没有告诉“山猫”。

马柏杰马上就要举行大婚,迎娶永丰城保安团长杨元奎的女儿,昆明读书回乡的仲家姑娘杨姝儿。

马柏杰真心喜欢那云聪,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马鼎荣看到杨元奎的势力不可小瞧,其女杨姝儿知书达理又漂亮可人,于是托媒人带上二十根金条作为聘礼前去说媒。杨元奎看了金灿灿的黄金一眼,就满口应诺了。

重阳节这天,宰相马家大寨一片 热闹欢腾,身穿新郎官服装的马柏杰喜气洋洋地站在大门口,迎接前来喝喜酒的客人。蒙家大院接到请柬,陶春花并没有亲临,她委派女儿蒙阿瑶代她前去恭贺。

蔡子胥和白力接到请帖赶来喝喜酒,马柏杰热情地过来打招呼,他拉住蔡子胥的手用力握了一下,“蔡局长、白队长,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恭贺马公子大婚之喜,希望早生贵子,哈哈!”蔡子胥也紧握一下马柏杰的手。

“云聪姑娘,你也来了?”白力跟走进院门的那云聪打招呼。那云聪穿了一套白色的长裙,外套紫色风衣,气质优雅,洋气十足。

那云聪点了点头,说了声“白队长好”,然后笑看着马柏杰,“马公子,我离家已经十六七年,但一直没有忘记永丰仲家的民俗,你举行大婚之礼,鼓瑟吹笙,我今天不请自来,公子不介意吧?”

马柏杰哈哈笑起来,“云聪妹子大驾光临,马家蓬荜生辉啊!”说着,僵硬地把手一绕,“云聪妹子,这边请。”将那云聪让到座位上。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长叫,“赵县长到一马柏杰急匆匆迎出门去,赵悟识翻身下马,他急忙拱手相迎。赵悟识带着郎本青,在马柏杰的陪同下走进马家大院,众宾客全部起身站立。

赵悟识一行径直走进马家内院,马鼎荣早已在台阶下迎候,他的神色不卑不亢,“赵县长亲临犬子大婚,真是马某的荣幸啊!”赵悟识哈哈笑着,“哎呀,马会长,你是名震永丰的商会会长,今儿个是你儿子大喜的日子,我这个父母官早就想讨这杯喜酒喝了,怎么能不亲临呢?”“多谢,多谢!”马鼎荣再次拱手作揖,“今天各 位朋友给足马家面子,马某不胜感谢。”说着看了看手表,示意负责婚礼司仪的马老杆,“时辰到了,快去接新娘子吧。”

“是,我们这就动身。”身着簇新长衫的马老杆一声吆喝,翻身上了枣红马,马柏杰骑着挂了大红绸子的一匹雪白大马上,一脸灿烂的笑容。他们身后,跟着一长溜唢呐的迎亲队伍。

从宰相镇到永丰城的道路旁,是圣洁奇特的圣母峰,圣母峰下,有一片密密匝匝的树林。马柏杰的迎亲队伍过后不久,密林里忽喇喇奔进十多匹烈马,一群

蒙面壮汉翻身下马,急速隐伏在林中草地上。太阳西斜,一阵呜啦呜啦的唢呐声从永丰城一路响过来,迎亲队伍抬着新娘来到圣母峰前。一声唿哨,圣母峰前林子里呼啦啦闯出一彪人马,个个身穿黑衣,均是彪形大汉。

“不好,抢亲的来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马柏杰回头一看,果然发现一队人 马着朝着迎亲队伍飞驰而来。他知道当地仲家有抢亲的习俗,但仲家人抢亲一般只抢族中人的亲,他不是仲家人,这支队伍为何要来搅他好事?他怒从心生,扯掉身上红绸,策马上前去阻拦抢亲队伍。

抢亲队伍来如汹涌奔潮,马队绕他而驰,直奔新娘花轿。

马柏杰回过头去,在他惊愕的目光中,一名壮汉俯身掀开花轿布帘,一把拎起新娘搁放到马背上,双腿一夹马的腹部,“驾”地一声,抢亲马队伍响起一阵欢呼,随着那名壮汉,向着盘江方向绝尘而去。瞬间,迎亲队伍眼前只留下一片尘土飞扬。

仲乡抢亲,虽然是一种习俗,但对遭抢之人仍然是抹不掉的耻辱。在永丰数百年,马家还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羞辱,年少气盛的马柏杰平生更未遇到如此窝囊之事。他回过神,一骑绝尘,向着抢亲队伍追去,一直追到盘江铁桥边。

前往打帮河的半山上,抢亲队伍远远地对着疲惫不堪的马柏杰喊话,“想要你的新媳妇,就按纸上内容,把东西送到红崖寨来!”说罢嗖的一箭,射在马柏杰身边树杆上。马柏杰抬头时,抢亲队伍已经策马翻过山垭。

马柏杰愣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仲家汉子扛着新娘隐进山林。马家众人策马赶到,马老杆一脸焦急,“大少爷,大少爷,没事吧?”马柏杰没有理会马老杆,自顾打开纸团,但见上面写了五个大字:铜鼓十二则。

马家大院仍旧高朋满座,客人一拨未走又来一拨,恭贺之声不绝于耳。马鼎荣累得两腿发酸,满脸笑容也变得有些机械,只想迎亲队伍赶快到来,早点结束累人不堪的婚宴。突然,院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马嘶声,他以为迎亲队伍已经到来,步履蹒跚刚地来到门口,只见衣衫不整的马老杆垂头丧气地走进院来。他愣愣地望着马老杆,“卓文,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迎亲队伍呢?”

“让红崖山的仲家给抢了...”马老杆沮丧地说。

“红崖山的仲家抢亲了?”马鼎荣似乎不相信,旋即腾起一脸怒火,“他们干什么?想造反?'

“干什么?绑票!”马柏杰不知什么时候赶了回来,他把纸团扔到马鼎荣脚下,大骂一句,“绑他妈的花票!”

一个家丁拾起纸团,马鼎荣接过来打开扫了一眼,急忙将纸团合拢。真是奇了怪了,铜鼓乐谱在他手里的事应该没有人知道啊,他们是从哪里听来的?

赴宴的永丰商贾政要闻讯过来,看到马鼎荣面沉似水不说话,全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到众人疑惑,马鼎荣沉声说道,“诸位,今天本是犬子马柏杰大婚,承蒙各位瞧得起前来捧场,不幸的是,民间已经数十年没发生过的抢亲事件,今天却落在了我马家头上,红崖山仲家匪性不改,下山掳走了新娘。马家不幸受此奇耻大辱,我只恳求政府,帮助马家讨还公道。”众人一听,面面相觑,很快有人悄然离去。马鼎荣把赵悟识、蔡子胥和白力等人请到大厅,共商应对之策。

“红崖山的头人叫岑昌南,还是永丰铜鼓保护会的成员,颇为开明。来永丰这些年,我还从来没有听说他们抢过亲。这次下山抢亲,很难让人理解啊。”赵悟识背着手,在大厅里走来走去,“看来,再不给那些人一点颜色看看,他们还真把政府当病猫了。”

从迎亲队伍家丁口中,白力知道抢亲队伍要的是《铜鼓十二则》,他感到十分蹊跷。凭他对岑昌南的了解,即便与马家有深仇大恨,红崖山寨也不可能有此作为。指名索要《铜鼓十二则》赎回新娘,多半是有人在挑拨离间,想搅浑潭中之水,从而浑水摸鱼。

一直跟在赵悟识身后的郎本青提了一下镜框,慢声细气直发感叹,“太野蛮了,简直是中世纪的野蛮!赵叔叔,恕我直言,你的治下竟有此刁民,应该治一治了。”

“对,是应该好好治一治了。”马鼎荣看着赵悟识,“县长大人,鼎荣请您.

发个话,我马家还有百十名枪手,蔡局长那儿也有百十号警察,我联合亲家杨元奎,足有五百以上人马,我们上红崖山去要人。他们要是不给,马某豁出老命,跟他们拼了!”

“对,去红崖山要人!”众人齐声呼喊。

“请马会长冷静!”白力说道,“你们谁敢肯定,新娘是红崖山抢走的?”众人哑然,马柏杰也摇头,白力回过头又看着马鼎荣,“再说,凭五百兵丁就去攻打红崖山,我看只够塞山寨的牙缝!诸位可能听说过吧,当年石达开三千亲兵进攻盘江,最后丢盔弃甲一败涂地。大家伙都冷静一点,可别中了奸人离间之计!”

白力一向沉稳睿智,官虽不大,在永丰的威望却很高,尤为让赵悟识器重。自己的莽撞差一点引发一场恶斗,赵悟识不禁有些后怕。他感激地看了白力一眼,然后看看众人,“白队长说得对,大伙都冷静一点,等调查清楚之后再说。

听了赵悟识的话,众人都赞同等调查之后再说。马鼎荣用复杂的眼光看了会白力,又看着赵悟识,他心里埋怨儿子马柏杰关键时刻不敢肯定就是红崖山抢的亲。不管是不是红崖寨抢的亲,他都想把矛头对准红崖寨。岑昌南一直暗中阻挠他破译红崖天书,他早就想寻机搬掉这块拦路石,好不容易上天送来一个机会,又让白力这小子一泡尿浇灭了大家燃起的怒火。他心中如是想,但表面对赵悟识的决定却一万个赞成。天无绝人之路,他还有对付红崖山的办法。这场抢亲闹剧是吴松玲的主意,由“山猫”一手操作。他们想嫁祸于红崖寨,意在挑起矛盾混淆视听,以便他们顺利实施“猎鼓”计划。

第二天下午,一乘两人小轿停在红崖新寨岑昌南家大门前,门人进去秉报,说郎本青求见寨主岑昌南。

郎本青贴了两撇八字胡,一改以往的长衫穿扮,换了一副西装革履行头,一副十足的商人样子。他抬头望着面前的吊脚楼,等待门人前去禀报。

一会儿,门人回报:岑寨主请客人进屋。郎本青迟疑了一下,跟着门人走进了大门。

宽大的厅堂里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光头瘦脸,两眼闪射精光,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红崖寨主岑昌南。岑昌南刚用完午饭,手上拿着一杆水烟筒,正在燃香点火。

郎本青站在厅堂中央,看着岑昌南,同时也看到圆木桌上摆放的那支猎枪。

他心里嘀咕:这个山大王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吧?

岑昌南吸了一口烟,微眯双眼,有些倦怠的模样。郎本青用左手摘下头上的礼帽交到右手上,抢步上前,自报家门道,“荣爱医院郎本青拜见岑寨主!”岑昌南突然睁开双眼,目光犀利像两把尖刀,“原来是郎医生光临山寨,不知有何贵干?”

“哦,是这样...”郎本青迟疑了一下,“是这样,杨元奎团长委托在下跟岑寨主谈一笔买卖。”

“什么?杨元奎?”岑昌南笑着站起来,指了指面前的木凳,“请坐 下说话。”

“寨主客气。”郎医生小心地坐在木凳上,顺手将礼帽放在木桌子上。

“说吧,是什么大买卖呀?杨元奎样团长竟还要请一个中间人!”岑昌南看了一眼木桌上的礼帽,换了烟斗抽起来。

郎本青字斟句酌,语气十分舒缓,“想必岑寨主已经知晓,前两天,红崖山的仲家汉子下山抢亲,劫了保安团杨团长的女儿,马鼎荣的儿媳妇杨姝儿上“什么?”岑昌南拍了一下桌子,剑眉倒竖,“是哪个龟儿子敢栽赃红崖寨?”看到岑昌南的怒火已经被点燃,郎本青微微笑了笑,故意放缓语速,“寨主息怒,这个消息已经传遍盘江两岸,要不,杨团长也不会委屈我一个外乡人来与寨主商洽。其实很简单,只要寨主吩咐寨中莽汉,马上放了杨小姐,杨团长一定会让马公子将乐谱奉上。”

岑昌南哈哈笑起来,“管他啥 子羊团长猪团长,我红崖寨不会做那等小人勾当!红崖寨早已革除抢亲陋习,更不会以抢亲要挟他人拿出什么《铜鼓十二则》!”岑昌南心里十分清楚,这些争来夺去的《铜鼓十二则》古谱孤本,就放在他身后的神龛檀木盒里,这些鸟人行骗也不看看对象!

郎本青来红崖寨,目的就是点燃岑昌南的怒火。看目前形势,他还得加一把油,“看来,岑寨主是不愿做这笔生意了?唉,本青一介寒医,原本担不起说情大任,只因马柏杰与我是异性兄弟,杨团长信得过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本青有一句忠告,不知寨主听还是不听?”

“说吧,咋说你也是个说客。”岑昌南颇不耐烦地说。

郎本青看着岑昌南,话语软泥中带着牛筋刺,“岑寨 主应该知道,杨元奎好歹也是手握数百团兵的主,在永丰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马鼎荣马会长富甲盘江,是一个咳嗽一声永丰地皮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他们能甘心受此大辱?寨主爱女岑竹妹,闻名盘江两岸的美人,可是经常在永丰城里出没啊,难道您就不怕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说了,杨姑娘不是我们红崖山人劫的!”岑昌南脸色铁青,“谁要动我

家竹妹一根毫毛,三天之内,不把他的脑袋拧下来作尿罐,我岑昌南就是外族人养的私儿!”他一咬牙,屁股下面的凳子半截陷入土中。

郎本青看在眼里,心中大骇,“呵呵,岑寨主息怒,息怒!生意不成仁义在,本青这就告辞。”

郎本青起身告辞,岑昌南也不还礼,头也不抬,声音干巴巴的,“走好,恕不远送。”

岑家吊脚楼空旷的厅堂里,只剩下岑昌南一个人,墙壁上那座十八年前那相晋送的时钟,滴滴答答不紧不慢地走着。岑昌南抬头看着空寂的院门,冷笑一声,“狗日的,想来吓我!到时侯让你们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过了片刻,岑昌南站起身,从神龛里拿出精致的檀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牛皮鼓谱,深情抚摸良久,又将其放回盒中,归还原处。

岑昌南拿起圆木桌上的猎枪,打开门走了出去。石板街雨雾蒙蒙,山寨显得冷冷清清。他要去找陶大姐,向他禀报今天的事情。

那云聪刚出蒙家大院,迎面碰上青山客栈经理马彪。马彪见到那云聪,有些喜出望外,“云聪姑娘,我家少爷找你有事。他在客栈,派我接你过去。”

“你家少爷找我?”那云聪有点疑惑地。

“对,我家少爷找你。”马彪笑着说。

“他找我干什么?”那云聪还是不明白。

“我家少爷只说有事相求那小姐,内容没给马彪说。我想到了你就知道了。”马彪常年生活在客栈,见多识广,说话一向滴水不漏,总是十分得体。

那云聪微微点头,“好吧,我随你去。

马彪见那云聪答应,禁不住喜上眉梢,赶紧打开车门,殷勤地将那云聪请上了黑色的奥斯汀。轿车跑得很快,眨眼功夫就到了青山客栈大门前。马彪为那云聪拉开车门,“那小姐,我们进去吧,我家少爷生病了,不能出来相迎。”那云聪环顾四周一眼,跟着马彪进了客栈。忽然,她听到一串熟悉的脚步声,抬起头,看见人影一闪,一人挟着一股冷气从她身旁掠过。惊疑之间,马彪催她上楼。

马彪领着那云聪来到一间宽大的客房,对着里间小心翼翼喊道,“少爷,那小姐来了。”

随着一声“哦,我马上出来”,马柏杰从客房里间走出来,他一脸病态,很是憔悴,“云聪,你来了!”

那云聪审视马柏杰一番,语气很平淡,“柏杰兄,你找我有事?’

“是。”马柏杰点点头。

“什么事?”那云聪问。

马柏杰缓缓走到那云聪身边,声音几近哀求,“云聪妹子,柏杰恳请你找红崖山岑寨主说个人情,让他手下把杨姑娘放了。你是族人,他会听你劝说的。”那云聪听后一怔,“为什么?‘

“你是说我为什么向你求情吗?”马柏杰疲惫地看着那云聪,“我是担心时间拖得过长,杨姑娘如果出现个三长两短,恐怕会引起一场内战。你知道吗?’

“柏杰兄,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红崖山根本没人下山抢亲,更无什么用鼓乐换人之说,这是一个阴谋,是有人故意挑起事端嫁祸于人,引起盘江内斗,他们好从中渔利!”那云聪望着马柏杰,话语十分恳切,“你一定要保持清醒头脑,切莫上了他人之当。”

马柏杰思忖半天,抬起头来,“难道真的是这样?那天我也觉得蹊跷。抢亲那些人似乎生怕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来处,故意大声说他们是红崖山人,行为举止一点都没有仲家人的纯朴和耿直。”

那云聪哼了一声,“这些人嫁祸红崖寨,其实是在玷污仲家人的名声,这会激怒永丰十数万仲家儿女。我们也正在调查此事,一定要挖出幕后主使,挽回仲家声誉。”她顿了顿,“同时,我们也要找回杨姑娘!”马柏杰感激地点了点头,脸色有了一丝红润,“那就拜托云聪妹子了。我身体不争气,一着急,心跳就加剧,多年的老毛病了。”那云聪告辞走出青山客栈,左右看看没有可疑之人,拦了一辆人力车来到一条僻静的小巷,走进韦迪秘密居住的旅馆。韦迪没在房间,她站在窗边窥望小巷行人,突然听到客房外面有异样声音,猛一回头,看到门缝塞进一张纸条。她弯腰拾起纸条,看到一行简短的文字:“云聪,‘山猫’在青山客栈。”字迹是那个提醒自己去图书馆查找父亲当年在永丰行踪的字迹,落名是熟悉而陌生的“阿水”。阿水是谁?他怎么会知道“山猫”的行踪?而且还神不知鬼

不觉地跟踪她到了这个僻静的旅馆。

那云聪心里不由一阵紧张,她赶紧开门出去,传信之人早已不见踪影。她正要关门,听到韦迪的脚步声,抬起头,乔装成仲家汉子的韦迪已经到了面前。那云聪关上门,把“阿水”送来的纸条递给他,“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刚从青山客栈过来吗?发现什么异样没有?”韦迪一边说,一边划燃火柴把纸条烧掉。

那云聪回忆着,把青山客栈那个从自己眼前一闪而过的身影描述了一遍,“我看那个人很像郎本青,但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这样快的身法啊!”

“难道,‘山猫’就是郎本青?郎本青就是‘山猫’?”韦迪沉吟片刻,脸色一变,“你赶快通知阿七,让他马上带人去青山客栈,动作要快!’

那云聪急匆匆去到宪兵队,和阿七带领宪赶兵去青山客栈时,青山客栈一如往常平静,宪兵们到各个房间搜查,根本没有郎本青的踪影。

那云聪去敲马柏杰的房门,服务生说马少爷回宰相去了。阿七命人找来马彪,问他郎本青刚才是否来过客栈。见阿七两眼喷火,马彪显得有些紧张,“李长官,找郎医生有事吗?我也几天没见他了。”见马彪紧张,阿七语气平和下来,“你知道郎医生去哪儿了吗?我找他有急事。

马彪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是个戏迷,有戏馆的地方,也许能够找到他。”

阿七苦笑一声,回头命令人手秘密监视客栈,然后与那云聪一起回到韦迪在小旅馆的住所。

阿七刚把青山客栈搜查的情况向韦迪叙述完毕,白力忧心忡忡地推门进来,他告诉韦迪,他和几个警察蹲守在红崖寨口,一直不见郎本青的人影。那云聪告诉他们,郎本青诡计多端,易容之术极高,刚才在青山客栈看到他,完全一副生意人样子,脸庞也变了形,一般人根本认不出来。

“云聪姑娘也学会骄傲了?”阿七哈哈笑起来,“一般人根本认不出来?意思是说,除了你那小姐,我们三个人也认不出来喽?”

“我能分辨脚步声。”那云聪的脸红了一下,“不管是谁,不管他怎样化装,只要我曾经听到过他的脚步声,只要他在不远处走动,我就知道这个人我见没见过。”

“嗯,我还忘了云聪姑娘的耳朵非常人可比。”阿七说着回头看着白力“白队长,难道在陆军医院杀死刘一索和护士孙晓娟,放走吴松玲的,就是这个郎本青?

“杀死孙晓娟?”那云聪问了一句。

白力看了那云聪一眼,“陆军医院医生护士有两百多号人,能够接触吴松玲的只有三个。当我们将侦查矛头直指孙晓娟时,孙晓娟却莫名其妙地被人杀死在医院值班室里,一刀割断颈动脉和喉管,手段残忍专业!”见那云聪已经明白,白力回过头又看着阿七,“放走吴松玲的人,是孙晓娟,杀死孙晓娟的凶手,应该就是郎本青。至于杀害刘一索的人是谁,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也许还另有他人。”

“不管是杀死孙晓娟,还是杀死刘一索,也不管杀人的人属于哪一股势力,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人灭口,避免自己暴露。”阿七说完沉思一会,又开了口,“孙晓娟可能牵涉出来的,自然是吴松玲那个团伙;刘一索会牵连哪些人出来呢?难道会是山猫?”

韦迪看着阿七点了点头,“郎本青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得到铜鼓秘密;至于那个刘一索嘛,从他汽油桶里藏匿的电台,从他携带的铜鼓乐谱,谁也不能保证他与日本人无关,谁也不能说他跟铜鼓没有干系。”白力喝了一口水,感叹起来,“铜鼓秘密扑朔迷离,别看吴松玲和‘山猫’已经露出狐狸尾巴,但离铜鼓密码的最终解密,我看还是很遥远啊。”

“我看只要抓到‘山猫’,围绕铜鼓的那些谜团就能迎刃而解。”阿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尽然。”韦迪摇了摇头,“那教授是怎样死的?吴亚文是怎样死的?

野武是怎样死的?这些问题,可能连‘山猫’都不知道答案!”瞥见那云聪神色有些黯然,也许是因为自己提到那相晋的缘故,韦迪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们这次来永丰,就是要解开围绕铜鼓集结的一系列谜团,让真相昭然,让国宝平安,让逝者安息!”

从韦迪住的旅馆出来,阿七送那云聪回蒙家大院,在洗布河边刚分手,那云聪转身碰上了一个胖乎乎小男孩。小男孩径直走过来,将一张纸条递到她面前,“姐姐,有人让我把它交给你。”

那云聪一怔,心里想会不会又是那个“阿水”?她灵机一动,接过纸条蹲下身去,“小弟弟,那人是哥哥还是姐姐?”

小男孩的大眼睛扑闪了一下,“我受 人家委托,不能泄露人家机密。”那云聪伸手去开坤包,小男孩连连摇摆起一双胖手,“你拿钱也没用,我不会说的。”说罢转身小跑离去。

那云聪笑了笑,摊开纸条,确实是那个“阿水”给她的留言:“欲知铜鼓密码,请留意天岭镇。”

那云聪抬头,往河岸四下看了一遭,行人匆匆,根本辨不清阿水是谁。她想了想,转身向韦迪住所赶去。白力还没有离开,阿七送那云聪到蒙家大院也折了回来,三人正在热烈地讨论案情。见到那云聪满头大汗地走进门来,他们都吃了

一惊。那云聪一进屋,没等他们问话,伸手将捏在手心的纸条递给韦迪,“刚才在家门口接到的。”

韦迪打开纸条,白力凑过头来,两人又吃了一惊,“又是‘阿水’?这个人到底是谁啊?好像什么都知道!

“不管阿水是谁,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在帮我们,有这个人在暗中帮忙,我们可能会少走不少弯路。”韦迪说着沉思道:“他怎么会突然提到天岭镇呢?

传说当年为夜郎王打造铜鼓的孟姜,就是来自天岭的工匠。”

“天岭孟姜?”白力自语着抬起头来,“天岭镇的孟忠贵镇长,他家大公子阿龙,就是岑竹妹的未婚女婿啊。”

“我预感天岭镇可能会有什么事发生....”韦迪眼光迷离,自言自语。

那云聪盯着韦迪,“迪哥,要不,我陪竹妹去看看?”

“我陪云聪一块去,云聪你同竹妹联系一下,找个理由去天岭镇一趟。”七说。

“竹妹身手不错,你有功夫有经验,有你们两个在云聪身边,想来不会出什么意外。”韦迪看着阿七,眼里闪射精光,“你们快去准备吧。”

天岭镇镇长孟忠贵正准备从镇公所回家,就见侄子孟三走进镇公所。孟三见了他,一副猴急样,“云叔,家里来了位先生要见你,已经等你快两个时辰了。”

“你知道是哪个吗?”孟忠贵一边将搭在手腕上的风衣披到身上,一边问。

“我没见过这个人。”孟三说,“我问他尊姓大名,他只说是你的老朋友。”

“老朋友?”孟忠贵自语道,“咋个这 样怪哟,啷个不到镇公所找我呢?”

孟忠贵怀着疑惑加快了脚步。孟家就在天岭街上,离镇公所不到半里地远,五分钟不到孟忠贵就到了家门口,跨进院门,他就朗声道,“哪 里来的贵客啊,久等了!”

“是我,马鼎荣。”一位老者的声音从客厅里传出来。

“马会长,原来是您老哥啊!”孟忠贵见马鼎荣穿了一身灰毛呢西装,戴一顶礼帽,与平时的长袍马褂打扮相比,换了一个人似的。

“孟镇长,公务繁忙啊!”马鼎荣呵呵笑着说。

孟忠贵略显仓促,“马会长光临寒舍,事前也不知会一声,让忠贵失礼了,见谅,见谅!”

马鼎荣满脸笑容,“鼎荣这个会长,还不是永丰父老乡亲抬爱,浪得虚名而已。那像你孟镇长,守着这天岭镇,采不完的黄金享不完的福,让老哥羡慕死了。”

天岭镇在北盘江下游南岸,境内富藏金矿,成就了当地不少富户。传说岭下的对门山,就是夜郎王打造雌雄铜鼓的灵山,孟家先祖就是打造雌雄铜鼓的工匠。夜郎王国被颠覆后,孟家隐姓埋名守住对门山金矿,千百年来香火传承,人丁兴旺富甲一方,是盘江两岸唯一可与马家比富 的大家旺族。孟家素来仁慈善良,济困救贫,在方圆百里口碑极好。天岭镇长之职,还是赵悟识三次上门真诚邀请,读书回乡的孟忠贵才勉强出山上任的。

孟忠贵与马鼎荣同属永丰名流,年纪不相上下,只是私下交往并不多。马鼎荣亲自登门造访,孟忠贵颇感意外。寒暄一阵,孟忠贵见马鼎荣只顾闲扯并不触及主题,就开门见山问道,“马会长,您老哥屈尊光临寒舍,还等了我老半天,可是有什么紧要事?”

“孟镇长真是爽快人!”马鼎荣端起茶碗,吹了一下浮茶,眼睛紧紧盯着孟忠贵,“实不相瞒,犬子马柏杰偶然得到一面铜鼓,我看甚是精致怪异,请了高人仔细揣摩,竟然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听说孟镇长家中藏有祖上留下的雌雄铜鼓草图,马某想借来一观,倘若碰巧是孟家先祖打造的圣物,鼎荣愿意捐献给国家,为抗战略尽绵薄之力。”

孟忠贵心里一惊,旋即恢复平静,“哈哈,马会长也信那些江湖传言?祖上孟姜是造鼓大师不假,留有雌雄铜鼓草图之说,忠贵实不知情。”说着长叹一声,“再说历经千年,就是钢铁铸就,想必也已锈蚀无迹;一纸草图,如何能够保留至今?”

孟忠贵说得入情入理,但马鼎荣似乎不相信,“我知道孟镇长素来谨慎,不愿卷入江湖是非。你不惹是非,是非未必就不来惹你。我还听说,是夜郎王带领王公贵族离开永丰之前,感念孟家祖.上忠心耿耿,亲手将夜郎王印赐予孟家先祖一这个传闻,不会又是虚言吧?”

孟忠贵不满马鼎荣咄咄逼人的语气,冷笑一声道:“我天岭孟家,世代工匠,辈辈传承,能有今天的家业人丁,也算托了先王之福。什么铜鼓草图,什么夜郎王印,我孟家连影子也未曾见过!如果真有人要把祸水引向孟家,天岭几万孟氏族人,也不是吃山上茅草长大的!”

孟忠贵软硬不吃,马鼎荣半天默不作声。孟忠贵为人素来仁厚,他并不想得罪马鼎荣,急忙吩咐下人,赶快摆上酒菜。席间,孟忠贵一味劝酒,弄得马鼎荣没有开口机会。半个时辰不到,马鼎荣喝得酩酊大醉,说话已含糊不清。

晚宴结束,孟忠贵派人用轿子把呼呼大睡的马鼎荣抬回永丰城。随后,酒意朦胧的孟忠贵反复告诫孟三等家小,不要把马会长来孟家的事告诉任何人,以免身家性命不保。

孟家也是仲家族人,祖上孟姜是盘江两岸遐迩闻名的铜鼓制造大师,至今还有历代子孙流传下来的绣像供奉在神龛上。夜郎王国颠覆后,大汉朝曾派人四处搜查孟姜及其家人。智勇的孟姜在对门山天岭结庐住了下来,结庐处就在打造铜鼓山洞前的台地里,这让汉朝搜寻孟家的官兵万万没有想到,搜寻无果,还以为孟家族人已追随夜郎王远遁。

铜鼓草图的传闻盛传江湖,历朝历代,众多江湖豪客群起追逐,掀起无数血雨腥风,孟氏家族也没少搭上人命。马鼎荣提到雌雄铜鼓草图,孟忠贵并没有感.

到意外;可他提及夜郎王印,让孟忠贵不免吃惊,因为这是江湖鲜有人提及的秘密。在他家密室里,确实供奉有一枚和田玉篆字方印,祖上传下来也不知有多少辈了,“夜郎王玺”字样十分清晰。每代单传于子孙辈中杰出者。父亲临终前,将王印交给他时,反复叮嘱:此是夜郎遗宝,人在宝在,人亡宝不能亡,并强调这是孟家祖上传了千年的遗训。

送走马鼎荣,孟忠贵的心里无法平静下来。夜郎王国灭亡之后,孟家人最怕听到的就是“铜鼓”二字,如今祸水上身已经在所难免了,怎样保证家小安全,作为孟氏家族掌门人,他不得不反复掂量。

寒意袭人,孟忠贵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待酒意渐被寒风吹散,他才从院里回到屋中,在太师椅上重重地坐下来,双唇紧闭,眼睛定定地望着神龛上的先祖孟姜遗像。

孟夫人听到声响,缓缓走出卧室,来到客厅,满脸关切地看着孟忠贵,“老爷回来了?”

“寒风厉害,得烧炭火了。”孟忠贵瞅了夫人一眼,口中直喘粗气。他突然感到腹内翻滚,气血上涌,想吐。

孟夫人急忙.上前扶住孟忠贵,她一边给他捶背,一边埋怨,“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没喝多少。”孟忠贵一边吐,一边说道。

远处马蹄声碎,渐行渐近。一声长嘶,马蹄声停在了门前。挟裹着一股寒风,儿子阿龙奔进门来。阿龙看到孟忠贵吐得天翻地覆,就走近正在为父亲捶背的母亲,“妈,我爹去哪里来?咋个喝成这个样子?”孟忠贵突然惊愕,抢过夫人欲说的话头,“民政科长来山上征粮,陪他多喝了两杯。”

阿龙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孟忠贵嘴边,“爹,以后少喝点酒,要注意身体!”孟忠贵漱了口,孟夫人为他揩尽嘴角秽物。刚才听孟忠贵撒谎,孟夫人觉得.

丈夫今天醉酒肯定事出有因。她回头吩咐儿子,“阿龙,你爹今天累了,帮我扶他回房休息。”

“我不累,我要去书房。”孟忠贵说着,摇摇晃晃站起来,要进书房里去。

阿龙急忙.上前搀扶,将他送进书房,孟夫人跟在后面。

阿龙看着脚步不稳的父亲,有些不放心,“爹,你今天喝酒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孟忠贵慈爱地看着儿子,“没事的,你们出去吧。”凭着对丈夫的了解,孟夫人相信丈夫今天有心事。她回头看着儿子,“阿龙,我们出去吧,让你爹静一静。”

见夫人和儿子出了书房,孟忠贵转身把门插上,然后向书桌边走去。他双手颤抖着,慢慢地打开写字台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红漆木匣子。他从匣子里面抽出一个精制的小皮套,把小皮套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又从小皮套里取出

一方红绸包裹着的物件。

孟忠贵的手颤抖得很厉害,尝试了好几次,才解开红绸上的结。书房窗外,

.张脸紧紧贴着花格木窗,眼睛瞪得比核桃还大。等到孟忠贵终于取出红绸包裹着的东西,那双期待的眼睛里满是沮丧。

孟忠贵取出的,是一把左轮手枪。看着枪,他自言自语:人在江湖,真是身不由己啊!他将枪揣在裤兜里,双肘撑在书桌上,把头托在两掌间,陷入沉思。

窗外滴滴嗒嗒地响起雨滴声,原来天上已悄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家人都睡了,唯有孟忠贵的书房依然透出暗淡的灯光。

第二天,孟忠贵一如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天麻麻亮的时候他就再也睡不着,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洗了一把冷水脸,红着眼睛去,上镇公所值差了。

一夜酥雨如织,古镇天岭的早晨披上了一层如烟如雾的轻纱。唐宋以后,淘金者聚集,古镇上的街市建筑,多沿袭传统的汉家旧式,楼宇红砖为墙,青瓦屋顶,间或有仲家吊脚楼参杂其间。

那云聪他们来到天岭的时候,那层轻纱已经散尽,天色依然阴暗着,压抑而寒冷。在孟家安顿下来,阿龙揪上阿七去打猎,他们带了几只猎犬上了对门山。

岑竹妹陪那云聪留在家里,她们去古镇逛了一圈,回来看到织布机上有一段没有织完的布,两人轮番上阵,将这匹布变成了完整的成品。

那云聪发现,自己小时候学的织布手艺还没有生疏。

她俩将布匹织完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狗儿的吠叫,很欢快的样子。他们迎出去,看到阿七、阿龙将猎枪扛在肩上,枪杆上密密麻麻吊了不少野物,兔子、

斑鸠、山鸡,足有十多只。几条猎犬呼前拥后地绕着他们,显得很兴奋。孟忠贵下班回家,阿七、阿龙的战果已经变成满桌香味扑鼻的佳肴。孟忠贵一家人包括岑竹妹在内,对此类香气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并没有表现出过于浓厚的兴趣。那云聪咽着溢满口腔的津液,阿七似乎已不能等待,口中直呼“好香”,拿起筷子拈了一支山鸡腿,津津有味地啃起来。

孟忠贵看到阿七如此率真,哈哈笑起来,急忙招呼大家入座。

饭后,阿七说有事要跟孟忠贵商量,孟忠贵将他和那云聪带进书房。关好房门后,阿七坐到孟忠贵身旁椅子上,思考着怎样点明此行的目的。他不可能说是因为韦迪的一个感觉他们就跑来了,虽然他相信韦迪的感觉,但别人凭什么相信?沉默了一下,他有了主意。

“孟镇长,我们这次来天岭,是受韦迪处长委派,前来保障你的安全.....”阿七故意顿了顿,见孟忠贵似有动容,他的心中有了底,“最近围绕仲家雌雄铜鼓,各路人马蠢蠢欲动,日本间谍组织也搀和其中....听说最近有不少人来了天岭,要你交出什么孟家的秘密....”

“你们是从哪里听说的?”孟忠贵吃惊地问道。

阿七笑了笑,“我们这次来永丰,就是要保证国宝铜鼓不落外夷之手,听说有人来找你,韦迪处长担心,叫我务必要保证你的安全,因为那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孟忠贵叹了一口气,“夜郎王印、铜鼓草图,那些只不过是民间传说而已,却引来了多少血雨腥风,让天岭孟家世代不得安宁!”

“夜郎王印?”那云聪吃惊地问道。

阿七见孟忠贵有些警觉地看了那云聪一眼,就看着孟忠贵,故意显得很平静,“请问孟镇长,你能不能告诉我,是哪些人来找过.....我们主要是为了好防范。

“就让他们来吧,我孟忠贵不是吃茅草长大的,天岭几万孟氏族人也不是吃茅草长大的!”孟忠贵有些悲壮地说。

再问,孟忠贵不愿再说。阿七无奈,“孟镇长,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就直说,我们会尽可能地帮助你。”

当晚,那云聪躺在木楼的床上,糯稻草制作的床垫沁着馨香,还很暖和。她将在天岭一天的行程梳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岑竹妹陪她去逛古镇时,她的耳朵搜索着周围的声响,没有熟悉的声息,听到的脚步声和看到的人影完全陌生,她能确定她跟这些人不曾相识。

安全的感觉让那云聪昏昏欲睡,不过孟忠贵提到的夜郎王印、铜鼓草图却让她好一阵辗转。思索没有结果,她终于沉沉睡去,很快进入梦中。

不知过了多久,楼板上响起一阵叽叽喳喳的打斗声,那云聪惊醒过来。她仔细一听,是两只老鼠在争抢什么。她有些恼怒,就猛拍床棱,“该死的老鼠,吵得人睡不着!”

声音在床头周旋一阵,接着又窜到屋瓦上。那云聪再也睡不着,起床点亮蜡烛,忽然看到一把匕首插在床棱上,刀尖扎着一张纸。看看紧闭的门窗,回过头

打开纸条。纸条是“阿水”传递的,内容不足十字:注意,有人将加害于你。第二天早上,在孟家餐房吃早餐。阿龙告诉那云聪和岑竹妹,天岭镇今天要;举办祭祖节,夜里还有篝火晚会,准备带她们去现场好好玩一玩。

北屏山古塔地下室里一片漆黑,“山猫”和吴松玲的对话在黑暗中空旷地回响。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创造机会!”黑暗中,“山猫”的声音急促有力,“天岭要举办祭祖节,我们再制造一点事端,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到天岭去。

只要他们盯着天岭,红崖山的防范就会松懈,我们借机进红崖洞探个究竟!”吴松玲声音有些忧虑,“盲 人洞口被仲家武士围得铜墙铁壁,很难进得去;还有洞中蛊毒,那是个死亡陷阱啊!”

“没有冒险精神,就不可能取得成功!”“山猫”的声音很严厉,“大和民族是天底下最有冒险精神的民族,我们的敢作敢为创造了许多不可能的奇迹!作为帝国战士,必须不惜冒险,哪怕牺牲生命!”

“哈咿!”吴松玲点了一下头,哈了一下腰,抬头看着眼前的黑暗,“怎样行动?”

“分成两个组,一组进洞,一组放风,相互策应。”黑暗中,“山猫”的声音很急促。

“哈咿!”吴松玲哈腰点头,等了一会,不见回音。

吴松玲知道,“山猫”已经离开。

孟氏家族的祭祖节,规模宏大,气氛热烈。天岭孟氏家庭的户主,邻近寨子的仲家代表,好几千人将天岭祭山场的山堡密密麻麻地铺盖起来,树林里,台地上,到处是人。

对门山是一串连绵的山脉,天岭是对门山脉中的一座小山峰。天岭祭山场,原始丛林参天蔽日,藤萝粗如牛腿。天岭山半山腰,有一个天然崖洞,洞前有一块平地,据说平地就是孟氏先祖当年结庐隐居的地方,山洞是孟姜当年秘密铸造雌雄铜鼓的场所。

祭祖仪式由天岭孟氏公推的家族头领孟忠贵主持,先由天岭孟氏端公牵头进行宰牲仪式。当族中壮汉将用来祭奠的猪牛羊宰杀后,孟忠贵讲了话,他回顾了孟氏先祖的辉煌业绩,赞赏孟氏家族的团结和睦,孟氏族人的踏实淳朴和不畏强暴,说到当今江湖谣言四起,孟氏家族面临血雨腥风,呼吁族众精诚团结,共御强敌欺辱,捍卫孟家尊严,一时间,广:大族人振臂齐呼,山啸水应,林木森森,气震山河。

入夜,盛大的篝火晚会在天岭镇场坝上举行。仲家男男女女的老少们身着艳丽服装,在酒桌间穿梭忙碌。那云聪和岑竹妹在阿龙的陪伴下,观看仲家艺人们表演的各种舞技。

芦笙、嘞尤、胡琴等乐器奏响仲家传统的民歌曲调,孟氏家族的青年男女放开歌喉,尽展舞姿。仲家的歌喉真的很甜美,仲家舞蹈如仙鹤般灵动。

长夜漫漫,人们沉浸在欢歌笑语中,一个鬼魅般的黑影悄然潜入孟忠贵家宅院。黑影在孟忠贵家里搜寻一番,终于在孟忠贵内室搜到一张发黄的牛皮纸,上面密密麻麻标着一些线路地名,显然是一张手工绘制的地图。黑影忙把牛皮纸塞入怀中,将一件东西放在内室,然后阴笑一声,悄然离去。

翌日凌晨,那云聪醒来。她睁开眼睛,发现一扇窗开了一条缝,窗帘被晨风吹得拂来拂去。她合上眼帘,准备再睡一会,突然楼梯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来到门外,粗鲁地敲响了房间的门。没等那云聪应声,门被猛然推开,门外站着一脸阴沉的阿龙和怯生生的岑竹妹。

“云聪姐,昨晚你干什么去了?”阿龙生硬地问。

“去参加篝火晚会啊,你当时不是一直陪着我们吗?”那云聪一愣,“怎么啦?”

“回来以后呢?”阿龙又问。

“回来?我一觉睡到现在!”

“你昨天夜里出过房间吗?

“没有!”自己的房门被粗鲁地推开,现在又被当犯人一样讯问,那云聪有些不愉快,“怎 么啦?”

阿龙脸色苍白,整个人虚脱一般,“你真的不知道家里发生了偷盜吗?”

“偷盜?什么偷盜?”那云聪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她又躺了回去,将被子盖到自己的脖颈处。

阿龙回过头走出去,边走边说,“你快收拾一下,大家都在外面等你呢,你自己跟他们说去吧。”

岑竹妹垂着头坐在床上,那云聪简单地洗漱一番,去床头找她从法国带回来的珍妮牌发夹,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听到楼下阿龙在呼唤她们,就用一块手绢随便束住长发,在岑竹妹陪伴下,赶紧下了楼。

阿七匆匆走过来,一脸着急,“云聪,出什么事了?”那云聪摇摇头,满脸茫然。阿七回过头看着岑竹妹,“竹妹,到底出什么事了?”

岑竹妹叹了一口气,“出去吧,出去就晓得了。

他们来到孟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