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之王1:无证之罪第四部分:天才设计的不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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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早上9点,河边公园外的人行道上,站了不少围观群众。

    区公安分局刑侦二中队的队长林奇带人穿过警戒线,一现场,他就对先来的手下吼了起来:“搞什么!你们怎么保护现场的啊!”

    整片草地上,到处是烟头,还有各种各样的脚印,甚至石头都被翻起来了,还有不少旁边树上折断的枝条。

    侦查员小宋无奈道:“我们来的时候就这样啦,各种乱七八糟的人都跑进来了,连乞丐都来了走了好几拨,地上踩得一团糟,脚印根本没办法提取。”

    “该不会这帮白痴的老百姓连尸体都动过了吧?”

    小宋道:“那倒没有,我问了现场的目击者,尸体这块区域只有两个人走进去了,看到有具尸体连忙跑出来报警了,其他人没进去过。这些人他们都是来捡钱的。”

    “捡钱的?”林奇茫然不解地瞪着眼睛。

    小宋摊手道:“是啊,最开始是早上4点40分,清洁工在附近扫地,地上捡到了一个用一百块折起来的桃心,后来又接连捡到好几个,再后来发现这片草地上散落着很多用一百块折起来的桃心,还有一些硬币、五块十块的散钱,周围早锻炼的、上班的、路过的人全都跑过来捡,有些钱是扔在树上,还有的是塞在石头下面的,所以这片草地都快被他们翻个遍了。再后来有两个走到树林里的人弄开地上的落叶时,发现了下面盖着的尸体,连忙吓得跑出来报警了。”

    “尸体是这样被发现的?”林奇有些瞠目结舌,他早上刚上班去单位,中途接到电话,直接赶现场来了,对发现尸体的细节并不清楚。

    “是啊,地上这么多散落的钱也许和案子有关系。钱全部折成桃心,或许是求爱表达用的,也许是这男的出轨了,女方杀了他,把当初的定情信物当场抛掉了。”小宋充分发挥了言情剧的想象力,把现场的线索“完美”地串联在一起。

    如果骆闻听到这话,想必也会很吃惊,他压根没想过这套剧情,之所以要把钱折成桃心,散落在四周,是想让路人找得吃力些,人一多,乱翻乱走,就把现场彻底破坏了。如果直接是整张的百元大钞,不经折叠,说不定第一个见到的清洁工很快就把所有钱都找到捡走了,现场也只多了清洁工一人的脚印,破坏很不彻底。那样,这两万五千块就真打水漂了。为了保险起见,他不但把一些钱扔树上,塞草丛石头里,还扔了些他的散钱,这样一来,想把所有钱都捡完,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了。并且地上有白捡的钞票,没有什么事能比这更能让早起的路人、早锻炼的大妈大爷疯狂了,一人捡钱,马上就会引来一大波人。

    郭羽和朱慧如做梦都想不到,骆闻竟然会用两万五千块的真金白银为他们两个陌生人伪造现场。

    林奇瞪了他一眼,小宋是个新警察,没接触过几次大案,想法莫名其妙也不足为奇。他冷哼了声,领着法医到了树林前。法医拿出专业设备,对地上附近的各种信息做了拍照,确认了一遍,没有遗漏信息,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尸体旁有两名警员在看护,现在是夏季,只过了一夜,尸体已经发出一阵难闻的恶臭。当然,林奇这些老刑警对此早有了免疫力,司空见惯了。可是走到尸体旁,林奇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好凶狠,这得多大的仇啊!”

    尸体的无袖衫被割破,扔在了一旁,凶手心脏处有个破口,大量血渍在周边凝固,腹部还有两个刺口,能隐约看得见肠子。可这还远远不够,尸体整个腹部、胸口,以及两条手臂上,是用利刃割出的一圈圈血条,所有血条的间距几乎相等,很匀称。远看仿佛尸体穿了一件条纹状的衣服。

    法医看了眼林奇,哈了下嘴,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林队,今天你摊上大案咯。”

    林奇皱皱眉,表情颇有几分无奈。如果单纯是发现了一具尸体,那是普通的凶杀案。而现在尸体上一圈圈的血条,很明显,是凶手杀人后,费了好大劲慢慢在尸体身上割出来的,这是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的恐怖凶杀案,容易引发人民群众的恐慌心理,案件性质恶劣得多,也意味着破案压力大得多。

    法医接着检查,一边道:“死亡时间是昨晚,具体时间要解剖比较靠谱,现在气温太高了,光看不太好判断。嗯……死者手机钱包都在呀,呵呵,林队,是仇杀,钱包里有死者信息,待会儿你让手下去查吧。”

    法医又抬起死者的手臂检查,啧啧嘴道:“怎么指甲里全是泥?……唔,现在全身检查过了,身上这些血条嘛,刻得很均匀,显然是人死了才刻的,从血迹看,是死后不久就开始刻的,如果死后的时间隔得长了,血液凝固,刻出的血条不是这样的。致命伤是心脏这块,看着像匕首刺的,回去解剖了整理出凶器的横截面图像。肚子上的两刀都不致命。此外死者后脑有被钝器敲打过的痕迹,具体现场能还原到什么程度,我还要等下再查看周围的信息。不过不太乐观哦,你看现场都被破坏成这样了。”

    林奇无奈地撇撇嘴:“反正你看着办呗。”这时,他注意到尸体旁的几个啤酒罐,道:“老古,你看看这地上的易拉罐。”

    这位姓古的法医脱掉粘血渍的手套,重新换了一双,捡起地上的一个易拉罐,放避光处用专门的放大镜检查了一遍,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林奇发现了他眼神中的不对劲。

    古法医郑重地抬起头,看着他,道:“林队,这案子可能比我刚想的还要复杂。本来我以为是普通的凶杀案,凶手和死者结了很大仇,所以不但杀人,还要割尸体,那样的话,即便我这边工作帮助不大,你手下通过死者的人际关系网,相信也能很快发现嫌犯。但这个易拉罐却……却被明显擦过了,没有半个指纹。”

    林奇不以为意道:“现在的凶手刑侦节目看得多了,犯罪分子都知道不留指纹,像现在的小偷,撬门时手上还包块毛巾……”他话说到一半,停住了,愣了一下,随即道:“这不是凶杀案,是谋杀案!如果嫌犯通过人际关系网就能找出来,他压根没必要去清理指纹。结合刚刚,刚刚地上都是钱……如果这钱是凶手留下的,而他的目的根本是让无关的路人踩进现场,破坏现场,那么……”他倒抽一口冷气。

    “地上撒钱故意引无关的人进来破坏现场的凶手你见过吗?”古法医很严肃地问。

    林奇瞪着眼缓缓摇头:“没有,从来没有。从来没凶手会这样想,会这样做。”

    古法医吸口气,点点头,道:“但愿我们把凶手想得太高端了吧,应该不至于这么聪明。”

    林奇也是点头安慰自己,因为从警十多年接触过大大小小几十起命案,基本上的凶手都是些文化程度比较低的人,尽管也有些看电视学杀人手法的,但电视里那一套在警方眼里压根弱智得很。

    随后,古法医和其他工作人员把现场一个个易拉罐装进物证袋里,他以为装完时,手下一人道:“古老师,那里还有个。”

    古法医这才注意到树丛一棵和易拉罐同样粗的树干后,还躺着一个罐子。他趴着伸手探进去摸出易拉罐,本以为和其他罐子一样,上面没有指纹,随便看了眼,却叫了出来:“这个有指纹!”

    19

    傍晚,林奇坐在办公室里,两名侦查员提着工具箱走进来,一人道:“林队,我们在附近走访了一遍,死者大致情况弄清楚了。死者叫徐添丁,是旁边一个农民房小区的拆迁户,他妈听到消息昏过去了,给他爸做了基本的笔录,另外通过他的亲友和附近居民了解到,这家伙是个有名的混混,绰号小太保,从初中开始到现在,派出所不知进了多少次了。过去他常去旁边学校收学生保护费,这几年打击严了,据说偷偷收,更多时候在附近瞎混,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他在外结交了很多小混混,和他关系最好的是个从小玩到大的小流氓,叫张兵。据张兵说,昨晚他们俩以及另三个小流氓一起吃了夜宵,吃完后大约10点,他说他再去旁边逛逛,就一个人走了。后经案发地附近的一家小超市了解到,徐添丁在10点多的时间来买了六听啤酒,就是案发地留下的那些。其中一听他喝了大部分,还有五听他没动过。”

    林奇思索片刻,道:“他一个人买这么多酒干吗?找人一起喝?”

    侦查员摇头道:“不清楚,问了昨天几个同伙,均说他没提起过喝酒原因,在小超市买酒时,他也没说。”

    林奇皱眉道:“从现场迹象看,凶手对死者有极大的仇恨,肯定是仇杀。他的人际关系中,结仇的情况怎么样?”

    侦查员笑道:“和他结仇的,整条街都是。附近居民都表示这家伙就是个人渣,像旁边开店的多是外地人,他常常赊账不付钱,外地人做点小生意不愿惹地头蛇,再说欠的钱不是很多,所以也都忍着。此外,他行为不端,有时外地打工妹走过,他也要去戏弄一下。打架更是家常便饭,昨晚就因为一个女人差点跟人打了一架。”

    “昨天晚上?”

    “对。”侦查员将昨天徐添丁调戏那名美女,又揍她男朋友的事说了一遍。

    林奇冷笑一声,显得几分无奈道:“结仇这么多,仇杀这块人际调查的可疑对象估计得列好几页了。”

    “好几页也未必列得完,能知道的都是他和其他混混一起干坏事惹的人,谁知道他一个人走在外面时还欺负过谁呢。”

    “好吧,”林奇想了想,道,“明天你们再继续走访周边群众,看看有哪些可疑程度高些的嫌疑人,昨天被打的那对男女重点查一下。另外,旁边有监控吗?”

    “河边这条路上没有,离此过去半条街的十字路口上有一个。”

    “行,那把监控调过来看看。嗯,我先去找古法医问问情况。”

    林奇转到法医实验室,古法医正在吃面条,旁边垃圾桶里还扔着带血的手套。林奇咽了下唾沫,道:“老古,查怎么样了?”

    古法医拍拍手站起来,笑着揶揄道:“徐添丁胃里有不少东西,有没有兴趣看看?”

    林奇咳嗽一声,他和古法医认识好多年了,最受不了他的这种幽默,皱眉道:“免了,我刚吃了饭,可没你这么好胃口,你直接说吧。”他看了眼面条,又看到垃圾桶里的血手套,连忙转过身去。他心理素质也不算差,毕竟当刑警这么多年,尸体见得多了,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在尸体旁吃饭的经历,也不想有。

    古法医哈哈一笑,接着道:“这家伙可真能吃,别看这么瘦,十足一个大胃王。他肚子里除了没消化掉的烤肉外,还有很多啤酒,另外,还有不少蛋炒饭。不过蛋炒饭只有部分在胃里,另有部分还在他的食道上,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呕吐,没吐出来。吐的原因也有两种,一种是他酒喝多了吐,一种是他被凶手袭击时由于后脑被石头敲了下,造成植物神经紊乱而呕吐。另一种不是他呕吐,而是他在吃蛋炒饭时,被凶手袭击了,所以饭还没来得及完全咽下去。不过随便哪种可能都和案件没大关系,重点是,胃里留下的饭基本未消化,显示他吃蛋炒饭与被害时间非常接近。”

    “蛋炒饭?”林奇道,“蛋炒饭他从哪里买的?”

    “我从他胃里发现蛋炒饭后,专门让人去案发地找,在树丛外的草地上发现了一个外卖盒,里面还有大半碗蛋炒饭。另外树林里并不是直接案发现场,案发现场是在外面的草地上,也就是蛋炒饭外卖盒的旁边。那里的泥土下发现了大量血迹,但泥土是被人翻过掩盖起来的。案发点到尸体发现的树丛这段几十米的路,尽管早上被很多路人踩到过了,但依然能看得出一条明显的拖行痕迹。也就是说,凶手在草地上把人杀死后,拖到树丛里暂时藏起来。不过凶手的脚印,由于现场脚印太混乱,已经完全没办法看清楚了。尤其树丛里的地方,凶手显然还破坏了地面。”

    “这是为什么?”林奇微微不解。

    “我认为,凶手用地上撒钱引路人踩乱现场,目的自然是破坏现场痕迹,包括他的脚印。但他肯定也想过,树丛中未必有很多人走进来,所以树丛里的那块区域,他自己破坏了地面,使脚印保留不下来。”

    “案发时间呢?”

    “从了解到昨晚吃夜宵的时间和解剖结果两方面综合判断,死亡时间是在昨晚10点到11点半间。但我们通过他的手机找到了一条通话记录。徐添丁在10点50分,打了一个电话给张兵,我让小宋去问了张兵,张兵说当时徐添丁就说了一句,‘明天一起吃午饭吧’,随后突然传来一声‘啊啊’的叫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随即电话挂断。张兵再打过去没人接,然后很快就关机了。张兵并没想到徐添丁会被害,所以当时也没当回事。看来案发时间就是在10点50分徐添丁打电话的时候了。”

    林奇点点头,案发时间已经能够精确到分钟了,这对接下来的侦查有很大帮助。接着道:“老古,你看凶手会不会是徐添丁的熟人?”

    “熟人?为什么这么判断?”林奇道:“昨晚徐添丁在旁边小超市买了六听啤酒,他一个人显然喝不完,带着六听啤酒来到草地上,照理说应该是找什么人一起喝吧?但他几个狐朋狗友都说不知道这件事。”

    古法医点点头,道:“很有道理。不过我在想,河边蚊子这么多,他一个人跑那儿去干吗。”

    林奇微微眯了下眼:“对,一般情况下就算找朋友喝酒,也不会挑到处蚊虫的河边,现阶段搞清楚这一点很重要!不过他蛋炒饭倒只是要了一份,没给潜在的同伴买。嗯,明天我想让人调查清楚他在几点在哪家店买的蛋炒饭,说不定会有相关线索。”

    古法医补充道:“另外,调查时最好问一下周围群众,那天晚上是否看到一个人身上沾了血。”

    “凶手身上有血?”

    古法医点头:“这是很显然的结果。死者身上的三刀是连续刺的,尤其心脏一刀,必定在拔刀时喷出一股鲜血,凶手手上、衣服上必定沾了不少血。”

    林奇缓缓点头。

    20

    今天赵铁民接到了四个不好的消息。

    其一是文一西路案发地附近的几个监控查了个遍,没有发现嫌疑人,因为马路监控有很多死角,比如绿化带和人行道都拍不到,凶手前四次犯罪都有意识地避开监控了,此次也不例外。尽管这在赵铁民的预期内,不过他还是感觉很失望。

    其二是人际关系排查毫无结果,没人事先知道孙红运当晚会独自经过那条路,还会停留在绿化带旁小便,可见凶手是尾随跟踪,而不是固定蹲点伺机下手,但当晚没人看到有人跟踪,表明对方跟踪时很小心。而孙红运的人际关系网中,几个潜在结仇的人经过初步调查,都排除了犯罪可能,并且结合前四次案子,警方也不太相信是死者的熟人干的。

    其三是凶手留字的这张纸,经省厅的物证专家鉴定,所用的是最普通的A4纸,最普通的油墨,最普通的打印机。全国这种打印机这种油墨至少有几百万,根本没法查来源。

    其四是附近居民的走访工作也陷入僵局,问了几个当晚路过的人,并未注意到有异常人事。这点很容易理解,平时生活中一个陌生人从你身旁经过,除非长得像外星人,否则谁也不会没事留意对方长什么样,是否有异常。不过这块工作还是要靠基层民警继续做下去,也许有人注意到了呢,只是还没问到这个人。

    这四方面的调查工作仅仅一天时间,几乎全面沦陷,让赵铁民颇感沮丧。

    不过,关于凶器绳子的调查,倒让他多了几分思考。

    刑警带着绳子走访了城西很多家文具店,结果得知,这牌子的绳子早已经停产了,最后一批两三年前就断货了。

    这个消息让赵铁民颇感震惊,这意味着绳子是凶手两三年前就买好了,难道他在三年前第一次犯罪之初,就打算犯下这一连环命案吗?

    赵铁民顿时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他检查了很多遍绳子,绳子非常新,肯定是凶手买来的,而不是从垃圾堆里捡到别人丢弃的。他翻阅前四次的卷宗,从照片里仔细观察每次犯罪所用的凶器绳子,发现绳子都很新,但彼此之间有差别,说明不是同个厂家生产的绳子。这表明凶手应该不是去同一家文具店一口气买很多根绳子,而是这家店买一根,另一家店买一根,如此购买,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记忆。可见凶手行事之缜密。

    绳子是凶手几年前买的,追查凶器来源也成了不可能。

    现在还能怎么往下查?

    赵铁民笔直地躺在办公椅里,仰头瞪着天花板。命案发生才第三天,警方调查的方向几乎就被堵死了。难道都第五次犯罪了,还抓不住他吗?

    难道只能再靠大海捞针般登记附近居民指纹,再逐一比对?

    这时,陈法医走进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份文件,道:“省厅的笔记鉴定专家核对过地上的‘本地人’三个字了。”

    赵铁民顿时立直身体,道:“什么结果?”

    陈法医摊了下手:“无法确定是否是孙红运本人的笔迹。”

    “为什么?”

    “本来孙红运写过的字就很少,在他家里找来找去,只找到几张收货单上有他写的几十个字,拿给省厅笔迹专家后,专家说地面刻的字和收货单上的字显然不是同一种字体,不过这也不能判断‘本地人’三个字不是孙红运写的,因为他在危急情况下,根本看不见自己写的字,他一边在挣扎,一边凭感觉在地上划,换成任何一个人这么做,划在地上的字显然和平时正常写的完全不同。”

    赵铁民无奈抿抿嘴,道:“那留在绿化带里的脚印,能确认是孙红运本人的,还是凶手穿上孙红运鞋子留下的?”

    “这次的脚印情况较复杂,我们自己这边这方面的鉴定工作做不了,已经联系了浙大的力学课题组,请他们帮忙通过实验确定。”

    赵铁民点点头,道:“好,那就等学校那边的消息。”

    陈法医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听小杨说,另外几块常规的侦查工作都遇到了些麻烦?”

    赵铁民吐口气,岂止遇到麻烦,几乎完全没查到任何线索。

    他思索片刻,道:“还有个突破口,抓到那个变态佬或许有新线索。明天我重新安排一下人手,早点把变态佬抓了再说。”

    21

    日头逐渐西沉,面馆门外这条街,骆闻斜挂着他的挎包,不急不慢地踱步向前。

    来到面馆前,他稍作停留,驻足看了眼里面。

    此刻,郭羽正在靠里一张桌子上吃面,朱慧如在收银台边上打杂,两人也同时看到了他,都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露出了一丝紧张。

    骆闻避开他们的视线,又看了眼街上周边,随后佯装不经意地走进店里,却没有坐郭羽的那张桌子,而是坐到了一张空桌上,抬头望着墙上的菜单。

    朱慧如连忙走到他身旁,道:“要吃点什么?”接着又低声道,“怎么……怎么不坐他那桌,他说要跟您说情况。”

    听到郭羽要跟自己说情况,骆闻丝毫不紧张,他深信现场处理已经完全把警方骗过去了,如果真有情况,郭羽现在应该在公安局,而不是好端端地坐着吃面。

    “嗯……我看看,番茄鸡蛋面?哦,番茄鸡蛋面最近吃了好多了,等等,我再想想——”骆闻同样压低声音道,“有空桌不坐,挤到他旁边不自然。”他又放开声音道:“那就牛肉盖浇面吧。”

    “哦。”朱慧如应了声,正要转身走。

    骆闻低声道:“你想个办法呗。”

    骆闻的眼神看向了收银台后挂着的面筛。

    朱慧如马上心领神会,进去跟哥哥说来碗牛肉盖浇面后,拿下面筛,对骆闻抱歉地道:“我要晾下年糕,能否麻烦您坐旁边那桌?”

    骆闻爽快地起身坐到了郭羽的对面。郭羽放下筷子,正要说话,骆闻连忙手捂着嘴巴,低声道:“继续吃,边吃边说。”

    郭羽对他言听计从,马上重新拿起筷子,装作吃面,同时悄悄道:“朱慧如说今天白天她看到警察在附近走过,好像进了一些店铺问些什么,不过没来过这里。”他笑了下,似乎显得一丝轻松。

    骆闻一点都不意外:“第一天嘛,他们只是做些最基础的调查工作。不过我想最近一两天内警察一定会找到店里的。”

    “啊,这么快?”

    骆闻悄悄道:“不要紧张,只是例行调查。警察只是想知道那人几点在这里要了外卖,朱慧如又是什么时候送过去的。按我说的回答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哦。”郭羽忐忑不安地点点头。

    “她什么时候告诉你刚才的情况的?”

    “就刚刚,我刚来面馆的时候。”

    骆闻叮嘱一句:“小心点,尤其你们两人的手机上不要谈任何有关信息,包括电话和短信。”[WWW。WΓsHU。COM]

    “嗯,我知道,凡是您交代的,我们都牢牢记下了。”

    这时,朱慧如给骆闻端来了面条。

    骆闻拿起旁边的调料,当着朱慧如的面把醋全部倒进面里,随后道:“小姑娘,醋没了,再给我弄点来。”

    朱慧如马上心领神会,跑进厨房拿了醋,走过来,故意很慢地倒进调料罐。

    骆闻在旁偷偷道:“今天我看到你们有点问题,记住,你们和我是陌生人,以后见到我不要有任何不自然的表情。还有,你的腿已经扭伤了,要多表现出走路困难的样子。对了,你那件衣服洗了几遍?”

    “按您说的,用洗衣粉洗了十多遍,完全看不出了。”朱慧如的演技更好,她的嘴巴几乎不动却照样能说话。

    “看不出不代表就一定行了,血液试剂很灵敏的,你再多用水加洗衣粉泡些遍。”

    朱慧如倒好醋,正要走,骆闻又道:“再多倒点。”随即很快地从包里拿出一把水果刀,偷偷放在朱慧如身体下方,道:“新买的,一模一样,拿去收好。另外,一两天内警方会到店里问那人叫外卖的事,一切按计划进行。”

    朱慧如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两人都对骆闻产生了越来越强烈的信赖感。

    吃完,骆闻起身付钱,朱慧如却拒不肯收,骆闻微微一笑,低声道:“记住,你我是陌生人。”他大声说一句“老板,找钱!”

    22

    第二天早上9点,朱福来出去买菜了,朱慧如正在面馆里收拾着,为中午的开张做准备。

    小宋和小李两名警察走进店里:“哎,老板娘,请问一下,最近见过这个人吗?”小宋掏出了一张照片。

    朱慧如看到警察,微微一愣,随即马上镇定下来,凑上去看照片,照片里的人正是死去的黄毛。“见……”她感觉喉咙有点发干,咳嗽一声,道,“见过,这人好像住小区里的,怎么了?”

    “你不知道他出事了吗?”小宋有点意外,因为面馆离案发地不到一公里,昨天案子发生后,他们去其他店里问时,几乎都知道死的是他。

    “出……出什么事了?”朱慧如有些紧张,骆闻教她的是警方各种关键问题怎么回答,他不是神仙,不可能预料到警方的普通对白会怎么问,只是告诉朱慧如,保持自然状态,不要害怕,随机应变,话可以说得慢些,但一定要想好了再说,不要说错话。可是朱慧如毕竟是生平第一次接触警察,紧张也是在所难免。

    由于徐添丁的死,附近居民大都知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两个警察大方地告诉她:“昨天河边的事你知道吧?躺里面的就是他,外号小太保。”

    “原来死的是他?”朱慧如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同时按照骆闻的吩咐,嘴角上挂出了一抹笑意。

    小宋跟小李对视一眼,道:“你认识他?”

    朱慧如冷哼一声,道:“不认识,就记得他常常吃饭不给钱,还总是平白无故弄人。”

    徐添丁劣迹斑斑的情况警察早已知道,对朱慧如的表现就不觉得意外了,反而感觉很正常,因为旁边的一些居民走访下来,大都对他的死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当然,除了家属,尽管徐添丁在外是个人见人恨的小流氓,周围商户巴不得他每天被车撞一遍,但在家长眼里,他还是个顽皮的孩子。尤其是他奶奶,在小区里哭得死去活来,可惜其他居民少有人上去安慰。

    小李道:“你最后一次见到他大概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朱慧如眉头皱了一下,脱口而出,“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什么时候?”

    “我们快收摊的时候,这人过来要吃蛋炒饭,我不想给他做,说饭没了,但他表现很凶,我哥怕他,于是——”还没等她说完,小宋就张大了嘴:“蛋炒饭是你们店里做的?”

    “对啊。”朱慧如回答得很理所当然。

    小宋连忙道:“后来怎么样?”

    朱慧如道:“我不想做他生意,但我哥怕惹恼他,还是做了。他说他先走了,等蛋炒饭做好,送到河边的公园来。”

    “他叫你把蛋炒饭做好后,送到河边的公园去?”两个警察互看一眼,显然是发现新线索了。

    “对呀。”朱慧如很坦然地看着他们。

    小宋继续问:“他一共要了几份蛋炒饭?”

    “就一份啊。”

    “然后你照做了吗?”

    朱慧如抿抿嘴,道:“我当然不想送了,我哥不想惹事,说我不送的话,他去送。我哥从小腿脚有毛病,走路不方便,平时都是我送外卖的,没办法,我只好送过去。”

    “你外卖送到河边后的情况怎么样?”

    “他……他……”朱慧如欲言又止。

    两个警察顿时打起精神,知道肯定有情况,小宋连忙问:“发生了什么?”

    朱慧如神色扭捏地道:“他一个人在公园那儿喝酒,手里还拎着一袋啤酒,见到我后……见到我后,他上来拉我,要……要我陪他一起喝酒,还对……还对我……”

    “对你怎么样?”小李急忙问。

    “没……没什么……”朱慧如似乎很不想说。

    小宋收敛起表情,严肃起来:“女士,我们是在调查案子,请你如实告诉我们当时的情况。”

    朱慧如被他吓住了,犹豫片刻,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拉我要我一起喝酒,还……还对我动手动脚乱摸。”

    “这样子!”小宋气愤地握了下拳,紧张地问,“然后怎么样了?”

    “我要逃,他拉住我不放,一定要我陪他喝酒,我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装醉。我大声喊救命,他还要捂我的嘴,我跟他对打了一下,费好大劲跑出来,跑到路边他才没追,结果害得我摔了一跤,腿上流了好多血,筋也扭到了,最后还是我一个朋友路过把我背回来的。差点……差点吓死我了。”她表情确实充满了恐惧,不过这也是骆闻教她的,在表现害怕的情绪时,脑子想着刚把黄毛杀死的心情,那样的恐惧就会很真实。

    两名警察打量了她一遍,她穿的是条牛仔裤,所以看不出腿上是否真受伤了,不过他们也不能为了验证她的话,当场就叫她把裤子脱掉吧。

    两名警察又问了她一些关于当时的细节问题,不过并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了,两人商量一下,决定再去其他店里了解下情况,回去汇报后再做打算。

    23

    “她的腿真的受伤了吗?”办公室里,林奇摩挲着下巴,打量着小宋和小李。

    小宋道:“看她走路的样子,有点一扭一扭的,不过还能走路,应该伤得还好吧。”

    “不,”林奇摇摇头,踱了几步,道,“她说摔了一跤后,不但脚扭到了,腿上也流了好多血?”

    “对,她是这么说的。”

    “你们有见过她腿上的伤口吗?”

    小宋摇头:“没看到,她穿着牛仔裤。”

    “长的牛仔裤?”

    “对,有什么问题吗?”

    林奇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皱眉道:“这样倒是合理的。”

    “什么意思?”两人都不解。

    林奇道:“现在是夏天,如果外伤破皮了,最好的办法是暴露出来,免得细菌发炎,这样才好得快。”

    小李立即睁大眼睛道:“你是说她腿上其实没伤,骗我们的?所以故意穿了长裤,让我们看不出是否有伤?”

    林奇摇头否认:“不不。如果她穿着裙子,让你们看到伤口了,这反而不合理。因为对一个女性来说,外观是更重要的,腿上破了皮,流了不少血,她却穿着裙子,露出有个大伤口的腿,这似乎是想故意把伤口给我们看。可是她穿的是长裤,反而是合情合理的。”

    林奇想了想,又道:“你们问她当时情况时,她是直接把徐添丁对她动手动脚的事告诉你们了,还是你们费了好大劲才问出来的?”

    小宋回忆着说:“一开始她不肯说,就说了送外卖的事,但我们觉得她话没说干净,所以追着问,她吞吞吐吐地才把这件事说出来。”

    小李也道:“是啊,当时宋哥瞪眼告诉她,我们是在调查案子,要她把实情通通说出来,她才交代的。”

    林奇摸了摸鼻子,道:“这也合理。遇到这种被骚扰的事,既然她当时没报警,事后肯定也不想被更多人知道。如果她一见你们,就把情况一口气说完了,反而像在演戏。”

    小宋道:“这么说,朱慧如没有嫌疑了?”

    “那也不一定,”林奇目光投到窗外看了眼,又转过头,眼角微微收敛,道,“她的表现从表面上说没有任何问题,也很符合常理。可是,如果她的这番表现是在演戏呢?那说明她的想法已经走到了我们警察前面,而这个女人,就了不得了。”

    小宋哈哈一笑,道:“这不可能吧,这种细节我们俩也没想这么多,一个打工妹如果在警察面前都这么会演戏,那世上的罪犯都太厉害了啊,以后我们还怎么办案?”

    小李也道:“是啊,一个普通的打工妹哪有这么聪明,如果是她杀的人,就算她想掩饰,她肯定迫不及待想让我们看到她腿上的伤口,迫不及待说出前天晚上的事,让我们对她放弃怀疑呢,更不会反其道而行之了。”

    小宋接着道:“我听古老师说,现场当时有很多张一百块折成爱心状,扔在案发地附近让人捡,很可能是为了破坏现场,估计有几万块。一个打工妹哪会舍得花这么多钱,还想出这么巧妙的办法破坏现场呢。而且凶手杀死徐添丁后,还在他身上割了很多刀,划出密密麻麻的血条,这种事一个小姑娘做不出来。”

    林奇抿抿嘴,点点头道:“也对,换个角度看朱慧如的嫌疑度不够。不过她是现在所知的,当晚最后和徐添丁发生纠纷的人。而徐添丁买这么多啤酒,不是约了其他人喝酒,而是想找朱慧如一起喝,好以此借酒精发生关系。至少,徐添丁当晚一个人出现在河边,又买了一堆啤酒,这两个动作都是为了朱慧如,而不是别人。啤酒罐上有被人擦去指纹的痕迹,显然指纹和凶手是有关的。那么在朱慧如走了以后,是什么人杀了徐添丁,并且还碰过啤酒罐呢?这很奇怪。”

    小宋道:“不是还找到了一个啤酒罐,上面除了徐添丁自己的指纹外,还有另一个人的指纹吗?拿这枚指纹跟朱慧如比对下,不就知道是不是跟她有关了?”

    林奇道:“不急,比对是肯定要做的,不过现在还无法肯定留下的指纹一定是凶手的,也许是卖酒给他的商店里的人的,也许是更远时的啤酒运送员。如果现在比对发现不是,容易影响我们对潜在嫌疑人的判断,主观上先否定了朱慧如涉案的可能。在这之前,我想再去找趟朱慧如,我要看看她的表现。你们先去把监控调出来,我要看看当晚朱慧如进出监控时的状态。”

    24

    一个小时后,林奇站在刑技中心的一台电脑前,旁边的小宋指着电脑道:“林哥,这段监控有点意思。10点19分,朱慧如提着外卖,经过监控,走向河边方向。10点20分,也就是她离开监控1分钟后,有个男人步伐很快地跑过监控,也朝河边方向去。10点42分,那个男的背着朱慧如再次出现在监控中,往小区的方向。”

    林奇微微眯着眼,转过身,计算了一番,道:“监控到河边案发地的距离是五六百米,看着朱慧如的步行速度,走过这段路大约需要3分钟。扣除来回的两段3分钟,也就是说,朱慧如在河边大概待了17分钟。嗯……待17分钟,可真够长的啊。徐添丁对她动手动脚,两人发生纷争,怎么都用不了17分钟吧。”

    旁边的小李道:“我记得她说脚摔伤后,在路边待了一阵子,也许是她在路旁看伤耗费了不少时间呢。”

    林奇道:“可是那样的话,路过的人应该会注意到路旁有个女人受伤了,可是你们走访周边群众中,有人提到过这个情况吗?”

    小李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这也不能表明她撒谎啊,那个时间点本来经过那条路的人就很少。”

    林奇道:“既然人少,那就更容易注意到旁边有人受伤了。”

    小李道:“也许有看到的人,我们走访中还没问到。”

    林奇道:“和朱慧如在一起的这名男性你们有问过吗?”

    小宋道:“她早上说是一位朋友见她摔倒了,看她没法走路,把她背回家的,具体情况我们没问详细。”

    林奇道:“那名男子第一次出现在监控中时,步伐很快,仿佛急着去干什么事,嗯……这个男的需要好好调查一番。这案子凶手把人捅了三刀,并且把尸体拖进树林里,还用了一些销毁证据的手段,本来我觉得一名女性做出这种事的可能性太低,现在加上这个男人,嗯……那就可以办到了。”

    “不过这男的身上没血,”小李道,“古法医说凶手连续刺了三刀,其中一刀刺在心脏,拔刀时必然会有大量血液喷出,溅到他身上。”

    林奇看了他一眼:“监控里光线不好,你怎么看得出他衣服上没有血?”

    小李道:“如果他身上沾了血,从这条路上经过,肯定有路过的人会看到的呀。”

    林奇点点头,身上沾了不少血,就算晚上,也很容易被身旁路过的人注意到。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朱慧如身上,她穿着件看着像黑色的小衬衣,不过她趴在那男子的背上,更无法判断她身上是否沾了血。

    也许……也许她身上有血,所以才让男子背着,免得被人发现?

    不过这样一个女人,捅徐添丁三刀,不至于吧。

    他正犹豫不决,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他们俩不可能是凶手。”

    林奇转身,看到是古法医,随即问:“为什么。”

    “你忘了,徐添丁被杀时间是10点50分,他打朋友张兵电话的时候。张兵很肯定,电话里的声音是徐添丁自己的,说明这个电话不是伪造的。而他们俩10点42分出现在监控里,此后并未折返。当然,他们也可以经过监控后,再绕其他没有监控的路回到案发地杀人,但我刚看过地图,即便从旁边最近的路绕过去,除非是一路快跑,否则赶不及在10点50分重新回到现场杀人。也就是说,两人有不在场证明。”

    林奇顿时闭了嘴,徐添丁被人袭击发生在那个电话时,电话时间是10点50分,可是朱慧如和那个男人,在10点42分前就离开了,此后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回去杀人。这几乎是个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啊!

    古法医接着道:“那个男的身份还不知道,不过光从朱慧如的情况看,她缺乏这次犯罪的能力。这次犯罪中,凶手破坏了大部分现场遗留的证据,包括死者的指甲。你应该记得死者的指甲里全是泥吧?死者的指甲被凶手修剪过了,并且挖出了其中的泥垢,又插在泥中。这么做的原因,恐怕是因为徐添丁与凶手发生过肢体冲突,徐添丁的指甲抓到过凶手的皮肤组织,指甲中留有凶手的DNA。但凶手清理了徐添丁的指甲后,我们没办法提取了。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死者身上的血条,血条割得很精细,彼此间距差不多相等,这得花上凶手不少时间。我不理解的是,凶手杀人后,留在案发现场,花费大量时间割划出的血条,是否包含着某种意义。”

    林奇皱眉道:“有可能是什么意义?”

    古法医摇头,道:“我不清楚。有些凶杀案现场,凶手会留下某些符号来传递某种信息,譬如电影里放的一些谋杀案,现场留下一些具有宗教意义的符号或图腾。最近的例子看,市局一直在查的连环命案,死者口中都会插上一根利群烟。这次的死者上半身割满血条,我翻查过很多案例资料,没有类似记载,所以也无法判断含义。”

    林奇有些不甘心地点点头,道:“尽管这样,明天我还是去找趟朱慧如吧,毕竟她在案发现场停留了17分钟,受伤后蹲路边却没有其他行人证明,我倒要看看她会怎么解释。对了,老古,凶器的形状确定了吗?”

    古法医拿出一张照片,道:“根据伤口的横截面图做出的凶器模型,看着像把普通的水果刀,不是专业的杀人匕首。”

    “水果刀?”林奇拿着照片看了几眼,若有所思。

    25

    市公安局内,连环命案的调查依然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陈法医手拿一叠文件,走进赵铁民办公室,道:“学校的力学模拟结果出来了,草地上留下脚印的那个人,体重在120到150斤之间,而死者孙红运的体重有170多斤,所以脚印是凶手的,而不是孙红运挣扎所留下的。另外,学校方面说,从脚印的痕迹上看,也更像是拖行者的,而不是被拖行者挣扎留下的。这表明,凶手穿了孙红运的鞋子,把人拖到水泥地中间后,再把凉鞋给死者穿回去,当然,他一路拖动孙红运的过程中,走路时的足迹模仿了被拖行者挣扎的情况。既然能模仿这么到位,看样子凶手相当专业,不止是杀人,尤其是对现场的处理水平。”

    赵铁民拿过报告,看了一遍,眉头微微皱起,这结果居然完全被严良说中了。当时案子刚发生,严良仅凭拖行痕迹没凶手脚印一点,就下了这个判断,严良果然还是当年那个严良。

    不过既然如此,那么严良的下一条判断也成立了,孙红运并不是被拖到水泥后才被杀死的,而是一开始凶手就已经杀死了他,然后才把他的尸体拖到了水泥地中间。否则的话,如果孙红运期间还活着,那么拖行痕迹中,除了这个凶手自己模仿的脚印外,也会有孙红运赤脚挣扎的脚印。但事实是没有。

    不过,凶手为何要这么做?

    他想了想,道:“那么凶手的体型特征也出来了?”

    陈法医微微沮丧地摇摇头:“留存的脚印太凌乱,并且是凶手在拖动一个大胖子的过程中留下的,学校说凶手穿过绿化带时,步履模仿了被拖行人挣扎的样子,而绿化带上的泥土,每天都会因水分含量的不同,导致受力状态的不同,因为不是案发当天直接做的实验,所以只能得出凶手身高数据是170到180之间,体重在120到150之间,这个结果实在太模糊了。”

    赵铁民按住了额头,这个结果确实没多大帮助,大部分人的身高体重都落在这个区间内,这个结果只是排除了凶手是个矮子或大高个的可能。

    陈法医又道:“但还有条结果与我们已知线索似乎不合。”

    赵铁民肃然道:“什么?”

    “我们之前的调查一直认为凶手是个左撇子。通常左撇子的人,左腿的力量也大过右腿,可是现场的脚印看,右腿的着力点更深。”

    赵铁民全神贯注地看着陈法医:“那又意味着什么?”

    “凶手也许不是一个左撇子,他在犯罪中故意显得自己左手力量比右手大,伪造自己是个左撇子。”

    赵铁民不太相信地问:“有这个必要吗?”

    陈法医皱了皱眉,道:“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通常情况下没必要。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右撇子,国内外犯罪过程中,倒有不少左撇子的人,故意伪造现场弄成右撇子的犯罪,这样能增加警方的搜查范围,并摆脱自己的嫌疑。可是本身就是右撇子的人,从没见过故意伪装成左撇子犯罪的。”

    赵铁民思索片刻,道:“你这个判断可靠吗?”

    陈法医很干脆地摇头:“不可靠,这算不上判断,只是我个人的一种猜测。左撇子的人也未必都是左腿力量大过右腿。就像大部分人是右撇子,但其中也有人左腿比右腿强壮的。”

    赵铁民嘘了口气,这说来说去各种可能性都有,纯属扯皮,啥结论都没有嘛。

    他想了想,又道:“整个拖行痕迹中,只留下一个人的脚印,现在证实这脚印是凶手的,而不是死者孙红运的。也就是说,孙红运在绿化带旁边小便时,遭到袭击,此时他直接被凶手杀死了,否则拖行中肯定会留下他赤脚挣扎的脚印。而不是他被拖进水泥地后,才被杀死的。这个结论没问题吧?”

    “没问题。”

    “那么另一点,水泥地上刻着的字,压根不是孙红运留下的,而是凶手写的。凶手在水泥地上刻字,然后把石子塞入孙红运的手里,伪造成孙红运死前留下来的。”

    陈法医想了想,点点头:“没错。”

    “新的疑问摆在我们面前了,凶手为何要借孙红运的手,写下‘本地人’这三个字?”

    陈法医茫然不解地摇摇头:“不知道,这个问题就像凶手为何要在死者口中插根利群烟一样,想不出可能性。”

    赵铁民叹口气,闭眼想了会儿,又睁眼道:“我能想到的可能两种,一是凶手不是本地人,故意留下这三个字,让我们侦查方向转向本地人,这样他会更安全。二是凶手就是本地人,他是个内心特别自大的疯子,觉得我们警方一直抓不到他,想给我们警方留些提示。唔……这两个可能性也都是扯皮,说了等于没说。”

    陈法医犹豫着道:“那接下去我们怎么办?”

    赵铁民颇显无奈道:“还能怎么办?只能先找出当晚的那个变态佬,看看他会不会跟凶手有关了。”打发走陈法医后,赵铁民重新陷入了思索,现在对直接抓捕凶手一点方向都没有,今天的调查结果显示,凶手对案发现场进行了多处伪造,能伪造现场留下来的线索的凶手,那注定不是一般人了。

    尽管几个点的伪造被他们识破了,可是其他发现的线索是否也是伪造的呢?如果是……甚至如果发现的所有线索都是凶手伪造的——赵铁民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心情烦躁地抿抿嘴,转而重新翻看起关于变态佬的所有卷宗,又看了几遍他亲自去问的那名当晚被侵害的刘女士的笔录,那天他就有种感觉,这份笔录有问题,但想来想去想不出问题究竟在哪。现在他连看几遍,心中始终还是觉得不对劲。

    他把卷宗放到一旁,把每起报案人做的笔录形成图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当再度回忆刘女士的笔录时,他一个激灵挺起身。

    没错,笔录确实有问题!

    他连忙把所有笔录翻开来再次比对过,问题出现了!以往的笔录中记载,那名变态佬每次猥亵完女性后,都拿着刀子对着被害人口头威胁一番,然后嚣张地大摇大摆地离去。唯独这最后一份,也就是案发当晚的那次,刘女士描述那名变态佬在猥亵完后,显得很慌张,连忙逃走了。

    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很慌张?

    26

    傍晚,骆闻背着他那个斜挎包,出现在面馆门口,朱慧如一看到他,先装成不认识低下头,后一想,重新抬头,连忙朝他快速地使了个眼色。

    骆闻没有直接去看朱慧如,而是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朝附近打量了一圈,随后才往店里走去。他站在墙壁的菜单前,佯装看菜单:“唔……吃个什么好呢?”

    朱慧如凑过来,低声道:“今天警察找过我了。”

    骆闻微微一笑,点点头,随即叫道:“还是牛肉面吧,唔……不知道你们店送不送外卖?我现在还有点事,最好能做好送过来。”

    朱慧如马上心领神会,道:“没问题,您地址告诉我,等下就送去。”

    “哦,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了。”骆闻报了住址,随后走出了面馆。

    回到家后,又过了十多分钟,门铃响起,骆闻开门,朱慧如拿着外卖站在门口。

    骆闻招呼道:“进来吧。”

    这时,那只小土狗跑了过来,对她汪汪低叫了两声,又跑到沙发旁躲起来。

    朱慧如开心地看着小狗:“呀,它伤完全好了啊,会跑了!”

    骆闻微笑地望着小狗,道:“是啊,好得很快,没几天就活奔乱跳了。”说完,他背过身,目光有些黯淡。他想到八年前,几乎是完全相同的一条狗,也是受伤了,也是没过几天就痊愈了,活蹦乱跳的——就像现在这样。那时候他女儿可高兴了,跟着妈妈一起把小狗洗得干干净净,抱在手里玩。骆闻看到总是把小狗抢过来,说狗脏,小孩子抵抗力差,要生病的。他女儿最拿手的就是马上哇哇大哭,骆闻只好无奈地把小狗还给她。

    想起往事,他各种情绪交织着,眼眶也不觉湿润。如果时光能定格,那该多好。

    他轻声吐了口气,抿了抿嘴,把思绪拉回当下,收敛了情绪,给朱慧如倒了杯水,道:“今天什么情况?你慢慢说。”

    朱慧如把早上的对话尽可能详细地还原,告知骆闻。

    听完,骆闻笑了笑,道:“很好,就是这样说,你做得很对。对了,早上你也是穿这条裤子的吗?”

    “是啊,是您让我这几天都穿长裤的。”骆闻当晚因时间紧迫,并未把所有吩咐他们要去做的事的原因告诉他们,不过朱慧如和郭羽都是一五一十、完完本本地照做了。

    骆闻点头道:“那就好,现在伤口怎么样了?”

    “已经结痂了。”

    “嗯……方便的话,能否让我看一眼?”

    “当然。”朱慧如去卷裤脚,可是伤口在膝盖,牛仔裤卷不上去,朱慧如尴尬道,“我……我去卫生间换一下裤子?”

    骆闻连忙摇头,道:“不用了,你一个女孩子在我房里换裤子,太不合时宜,否则我就成怪叔叔了。”骆闻做了个鬼脸,又道,“裤脚卷起来,我看个大概就行。”

    朱慧如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她对这位中年大叔的信任更深了一层。因为她看得出,大叔的帮助并不附加其他龌龊的企图。

    她尽量卷起裤子,骆闻看了眼大概,随即道:“现在气温高,伤口愈合得比我想象中更快一些。对了,伤口发痒吗?”

    “挺痒的,我又不敢挠,好难受。”

    骆闻点点头,道:“那么,明天早上开始,你就穿短裙子吧,把膝盖露出来。不过明天你要包块纱布,不是把全部的伤口都包进去,而要留出一截让别人能看到。后天的纱布也不要包了,涂点消毒药水。”

    “好的。”

    “对了,你脚腕处的扭伤呢?”

    “就是昨天还有点痛,今天几乎全好了,我感觉不到痛。”

    骆闻叹息一声:“真糟糕,好得太快了。都怪我那天下手不够重,最理想的情况是脚筋肿起来,这样更能解释走不了路,需要人背。不过嘛,筋扭到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旁人不是你,也不知道到底还痛不痛。那么你接下来这几天,尽量还是走路瘸着点,慢慢地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朱慧如连连点头:“我明白,不过我有点不懂,为什么这两天要穿长裤子,明天开始穿裙子?”

    骆闻道:“抱歉,那天没有足够的时间跟你解释。警察第一次找你时,你告诉他们你摔了一跤,流了不少血,警察一定会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受伤,来判断你是否撒谎。可是如果你穿裙子,让警察一眼看出伤口,笨警察当然不会发现问题,但遇到敏感的警察,尤其如果是女警察,她们有生活经验,通常女生腿摔伤了,会穿长裤掩饰伤口,毕竟对女性来说,外观比舒适度更重要。今天警察找过你了,看到穿长裤,稍一想就会觉得你的状态很符合常理。而他们接下去再来找你时,你穿裙子,贴上纱布。这是因为夏天伤口愈合时会特别痒,穿长裤会非常难受。但纱布外依旧要暴露一点伤口,让他们看到你确实受伤了,没撒谎。再之后,结痂开始脱落,自然用不到纱布,没几天就会好了。”

    朱慧如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原来是这样!”

    骆闻道:“你今天见过郭羽吗?”

    “刚你走后不久他来的,我跟他说警察今天找过我了,我先来找你,他说他晚点再来吃夜宵跟我商量。”

    骆闻道:“好的,那么你待会儿转告他,警察未来几天内,很可能会分别找你们俩了解情况,一切按计划进行。另外,再重复提醒一遍,你们两人不管多紧急的事,都不要相互打电话或发短信。”

    27

    第二天早上,面馆刚开门,林奇就带着小宋走进店里。

    朱福来看到他们,连忙迎出来:“警察同志,我们店里没早点,等中午来吧。”

    林奇笑了笑,道:“我们不吃早点,我找朱慧如聊点情况。”朱福来顿时脸上流露出了紧张:“又是……又是那个小太保的事?哎哟,他的死跟我们没关系啊,那天晚上他要了份蛋炒饭,让我妹妹送去,我妹妹送去后,他动手动脚,还害得我妹妹逃跑时摔了一跤,摔得可厉害了。”

    “是吗?”林奇不置可否地说了句,打量一眼朱福来,他的腿一条长一条短,是个瘸子,而且是个实实在在的瘸子,不可能是伪装的瘸子。这表明视频里的那个男子并不是朱福来。他是瘸子,也能解释为什么外卖是朱慧如送的,而不是他去送。

    这时,朱慧如闻声从厨房里出来,看见他们,微微皱起眉头:“警察同志,昨天还没问完吗?”

    林奇微笑道:“很抱歉又来打搅了,因为你是最后一个见过死者的,所以还有细节要麻烦跟你核实一下。”他看到朱慧如脸上露出不悦,忙补充道,“麻烦你真不好意思,不过配合我们警察的工作也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嘛。”

    朱慧如只好应道:“那当然,那当然。”

    “对了,今天能不能换个地方谈?”林奇尽管口中问得很客气,但脸上的神情却是不容对方抗拒的样子。

    朱慧如小心道:“去哪儿?”

    “唔……就带我们去趟河边吧,把当时情况详详细细地再跟我们说一遍,对我们的调查有帮助。”

    “好吧。”朱慧如低着头,有些紧张地向外走。

    “咦,”林奇好奇地打量着她,道,“你的腿好了?”

    朱慧如本能地一顿,这才突然意识到她这几步路走得偏快,因为扭伤已经完全不痛了,她一时紧张忘记了骆闻教她继续瘸几天。

    从今天这警察一来他们店,她就感觉这人与昨天两人完全不同。昨天两人她很明显感觉到是两个经验不足的新手,可今天这个人,每次说话的举手投足,都让人感觉此人似乎什么都知道。而且今天这警察肩上的警衔,比昨天的高,尽管她看不懂警衔所代表的级别,不过她能肯定,这人一定比昨天两个的级别高。看来这是个难应付的角色。

    朱慧如不清楚是自己心虚还是正确的感觉,她觉得这人从一进店开始,就在观察试探她了。

    如此想着,她心中更加紧张,但骆闻教她无论何种情况,一定要表现自然的观念已经根植在心。

    面对林奇这么问,她只好随机应变,转过身道:“脚脖子不太痛了,基本可以走了。”

    林奇点点头:“那好得挺快的,大前天晚上扭的脚,那时都不会走路了,今天就不痛了嘛。”

    朱慧如此刻压根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敷衍地笑了一下。

    林奇又道:“你膝盖的伤怎么样了?”他注意到朱慧如膝盖上贴着纱布,纱布下方露出一小截已经结痂的伤口。

    朱慧如按着骆闻的吩咐,原模原样回答:“已经结痂了,估计这几天差不多就好了吧,现在不痛,就是很痒。”

    她正警惕着林奇还会问什么,谁知林奇却不问了,只是说了句:“行吧,我们先去河边,早点问完情况,也不想多打搅你们做生意。”

    说着,三人走出店,朝河边走去。沿路上,林奇并没问到具体案情,而是像聊天一样问她是哪儿人,什么时候来杭市的,店开了多久,平时生意如何等。

    到了河边,林奇停下脚步,回过身,眼睛直直地打量朱慧如,朱慧如胆怯地避开,又觉这样不自然,只好把目光转向另一名警察小宋。

    林奇道:“朱女士,你能把当晚的情况原地重复一遍吗?”

    “嗯,我当时拿着外卖走到这里,看到那个小流……那个人就站在健身器上,”她向前指着最近的一台扭腰机,这确实是徐添丁当时站的位置,她继续道,“我把外卖放地上,准备走——”

    “等等,”林奇蕴含深意地笑了笑,“你忘了收钱了吧。”他注视着朱慧如的表情。

    朱慧如没作停顿回答道:“他之前来我们店里时,要蛋炒饭,我说他以前好几次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