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记第91-92章 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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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华没想到略一松手就增了这许多开销,她合上账本道,“账房对账无误,就把银子给店家结了。眼下这进了腊月,各店家都会过来结账。”

云雁接了牌子,出去传话。

李玉华指尖轻轻点着手里的手炉,原本想着这一万银子能撑到明年春,如今看来能撑到出了正月就不错了。钱也不全是穆安之用的,李玉华也制了珍珠玉容膏臭美,这东西瞧着不起眼,颇是费钱,光珍珠一项李玉华一月就要用上百两,其他的夫妻俩也没有什么奢侈享受,就是平时家常用度,衣食住行的花销。

而且,这还是建立在三皇子府交际不多的情况下,譬如,过几天陆公府世子娶亲,因穆安之与陆公府不睦,这事就不用参加,当然也无需备礼,就少了一桩破费。

虽然花的多,可也不能裁减用度,没哪一样是不该花的。

府里的四季衣裳节下赏赐冬炭夏冰,这是哪个府都有的,你府里没有,下头人嘴里不说,心里就埋怨,也养不住人。长史司的衣食供应,更不能少,就是穆安之拿着衣帽票出去赏人,这也是李玉华私心赞成的,光这一项,就支出有上千银子。

李玉华想想就心疼,但穆安之在外做事,恩赏是少不了的,总不能大咧咧的直接给银子,赏衣裳鞋帽既贴心又实在。

可这银子哗哗的往外流,得赶紧想个法子生财才是。

李玉华是想着建个织布作坊,这事却急不来,一则合伙人小九叔往北疆去还没回来,二则这织布作坊要建起来得要懂行的人,会打织机的匠人,会织布的女工,这两样都得从老家弄来。李玉华寻思着待小九叔回帝都再商量,她得先考虑好在哪里建织布作坊。

李玉华把梅典簿叫来,问梅典簿,“帝都城里有没有便宜房舍?”

梅典簿想了想,“要说便宜,帝都东北角那块最便宜,那边地势低,每年下雨都跟闹涝灾似的,房舍便宜也是相对的。三间老屋也得七百两。”

李玉华吓一跳,“这么贵。”

梅典簿苦笑,“下官刚到帝都时也想置产,一看这价钱就把下官吓的不轻,下官说老屋三间七百两也是去岁的价钱了,今年必定又涨了。外城能便宜些,三间屋最便宜也要三百两的。”

“你这财主在帝都也没置产?”

梅典簿不好意思的赧颜答道,“我爹说帝都有宅好娶媳妇,拿出老本给我置了几间屋,就是屋有了,媳妇一时还没着落。”

“看你相貌家财都不错,寻亲该不难啊?”

“不成不成,帝都娶亲聘礼太多,下官想还是回乡娶亲节省些。”梅典簿说到娶亲之事就满面愁苦,还毛遂自荐,“娘娘要是见着有合适下官的好姑娘,给下官牵个红线,下官一辈子感激娘娘。”

“行啦,我看你是要求太高才不好说亲的。”李玉华道,“这几天都是好天气,明儿你随我去庄子上瞧瞧。”

“是。下官先让他们准备明儿出城的车马。”

“去吧。”

李玉华打发梅典簿退下,孙嬷嬷也回身吩咐云雁准备明天出门用的东西,孙嬷嬷说,“娘娘,今天可打发侍卫到庄子上去一趟,也让他们提前备下娘娘歇脚的屋子。”

李玉华摆手,“不必,咱们就去瞧瞧庄子如今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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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长史每次看梅典簿擦前蹭后的巴结皇子妃娘娘就有些碍眼,与华长史一面往长史司的屋子走去一面说,“全无大臣体统。”

华长史坐眯眯的捋着长须,“这是娘娘交给梅典簿什么要紧差使了吧。”

“妇道人家能有什么要紧事,无非就是相夫教子、管理内闱、出门玩乐罢了。”杜长史一如继往的发表自己对于女性的愚蠢看法。

华长史笑呵呵地,“杜老弟可别小瞧这内闱之事,自咱们来府里辅佐殿下,我记得就先前五六日府里有些喧杂,到如今府里男女仆婢到咱们长史司,哪样不是整整齐齐、妥妥帖帖的,这都是娘娘管理的好。要换个无能的,成日里鸡飞狗跳,莫说咱们,就是殿下也无心公务了。殿下有这样的贤内助,实是你我的福分啊。”

杜长史悄声说,“要是娘娘早日有娠,为殿下诞下世子就更好了。”

华长史微不可察的点头,“莫急,殿下娘娘都年轻,早晚的事。”

一时梅典簿正匆匆过来,见到二位大人连忙行礼,华长史笑,“什么事这么忙,我看你都没个闲的时候。”

“娘娘吩咐说明天去庄子上看看,我瞧着先把车马准备好,明儿个也不耽搁娘娘出行。”梅典簿道。

“那你去忙吧。”华长史只是问一句。

杜长史奇怪的看华长史一眼,华长史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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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长史临回家前特意求见穆安之,穆安之刚换了家常棉袍,听回禀说华长史求见,穆安之寻思着约摸是有什么事,还是在内书房召见了华长史。

华长史穿着今冬千针坊新裁的皮袍,身上披一青狐裘,较之先时的闲雅书生气添了几分富贵气。华长史道,“刚刚老臣听到梅典簿说娘娘明天要去庄子里,如今衙门不忙,殿下不妨与娘娘一起去。”

“衙门不忙也有些事务要理的。”穆安之道。

华长史仙风道骨的一笑,“这些不要紧的琐事就交给臣与杜长史吧。殿下,自大婚以来,娘娘操劳府中庶务,如今娘娘要出城,殿下怎能不陪伴呢。这不忙的时候,殿下多陪着娘娘散散心,听听曲子也是好的。”

“这是为何?”穆安之一向勤奋,他自入学读书起,每天五更即起,便是节下放假,他晚上都会苦读到深夜,从无一日歇息。所以,这习惯延伸到当差,为人当真勤勉非常。

“殿下,有句话说,张弛有度。还有句话说,外松内紧。这其实是一个道理。”华长史欠身,“殿下,老臣告退。”

穆安之还没寻思出是什么意思哪,华长史翩翩离去,远望那青狐裘披这云山雾罩的老家伙身上,越发似条老狐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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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安之寻思一回,仍未解其意,他就回屋找李玉华说话去了。李玉华明天去庄子的事,他还不知道,怎么华长史就晓得了。

“刚想跟你说,华长史就来了。”李玉华道,“我想明年开春建个织布作坊,原想着城里近,把作坊建城里。一打听城中房价,把我吓一跳,就是租宅子也不便宜。既如此,不如把作坊放到城外,咱们庄子就在郊外,庄子上也有宅子,我想明儿去瞧瞧,要是便宜,就用庄子上的宅院做作坊,也省得建作坊的钱了。”李玉华把自己的盘算与穆安之商量。

穆安之端茶来吃,“到时你别亲自插手,让下人去经营,省得惹来闲话。”

“放心,这个一准儿没闲话,不是我一人的生意,我拉皇祖母入股。”

穆安之险没呛着,“你不是要皇祖母出银子吧?”

“当然得出银子了,不然叫什么合股。”李玉华说,“你当我坑皇祖母哪,我是想皇祖母一向疼咱们,才拉皇祖母入股。我同你说,你出去打听打听现在我们木香布的行情,等闲人都排不上队,有钱都买不到一等木香布。就是一直囿于规模不足,所以有价无市,这回正好在帝都建座大作坊。”

“什么时候去庄子上?”

“这两天天气都很好,明儿个就去。”

穆安之想着的确刑部近来不忙,李玉华要出城,不好让她一人独去。虽然少不得侍女侍卫相随,那些都是下人,怎么一样呢。穆安之道,“我同你一道去。”

“你不是要当差么。”

“别的衙门都是过年忙,刑部是秋前忙,年下反而空。”

穆安之一起去,李玉华自然高兴。李玉华又说起帝都屋舍贵的事,穆安之道,“帝都人多,屋舍有限,自然就贵了。朝廷建公房,就是为了低价租给官员居住。华长史现在还住着朝廷的公房哪。”

“华长史都买不起房?”

“刑部程侍郎都是租的宅子。”

“我说我嫁妆里怎么一处陪嫁的宅院都没有,原来是帝都宅子太贵的缘故。”

“略有些模样能入眼的小宅子都要大几千银子的,等闲嫁女要是能陪嫁房舍,必是大户无疑。”穆安之道,“你那娘家就是个面子情,哪里会给你陪嫁宅院。”

穆安之一向聪明,这大冬天的出城看庄子,必然是府里银钱不凑手了。穆安之问,“是不是银子不够使了?”

“眼下是够的,宫里的年礼我都提前置好了,年节宫里还有赏赐,撑到明年正月没问题,领了春俸夏天庄子上便有了收成。短时间内不成问题,我虑的是以后,随着咱们交际越多,花销自然越大,指着种地没几两银子。来钱还是经商快,我早也想着开个织布作坊,咱们手头也这宽松。”李玉华跟穆安之算着府中花销,“咱们府里都这样,我看二哥二嫂他们那里也松快不了。”

穆安之道,“二哥在工部,工部都是肥差,我听说二哥府上管事出去支了个砖石营建的摊子,你说二哥精不精?”

李玉华啧啧道,“瞧着二皇子不大爱说话的模样,倒是一肚子捞钱的心眼儿。”

“二哥早就那样,他什么都心里有数。”

“我看他可不聪明。哪里有这样的,他管工部,他就弄个砖石营建的铺子,谁不一眼看出他这是要捞钱啊。”李玉华撇嘴不屑,“真是鼠目寸光,名声不比钱值钱。二殿下往砖石营建上弄钱,他现在想的是一则可为工部节省二则他铺子里可得利润,走着瞧着,想从他这里得利益的多的是,倘哪天有人往砖石上做手脚,不出事则已,出必大事。你可别在刑部捞钱,一分也别捞,咱们有的是光明正大挣钱的路子,断不能坏了名声。”

穆安之听着李玉华的叮咛,不禁笑了,“你看我手下这几个人,哪个是会收银子的。郑郎中有名的铁面郎中,华长史清雅的跟仙鹤似的,杜长史家里不差钱。”

“这样才好。”

穆安之打趣,“你这时常做生意的,倒是不慕财。”

“没钱过不了日子,可什么都把钱搁第一位,成不了大事。是我要用钱,又不要钱用我。”李玉华一套套的说起生意经,穆安之看她那得意模样,情不自禁露出笑意。


第二天清晨,小夫妻二人用过早膳就骑马出发了。

穆安之不喜坐车,从来都是能不坐就不坐,李玉华也会骑马,这一点有些出乎穆安之意料之外。帝都贵女会骑马不稀奇,可乡间马匹并不多见。李玉华道,“我打小就会骑驴,后来为出门方便,作坊里买了好几匹马,我非但会骑马,赶大车我都会。”

穆安之立刻夸她,“多才多艺。”

“那是当然啦。不然怎么配得上三哥你。”李玉华认为自己虽然琴棋书画不大懂,可她懂的东西,那些千金小姐也不见得会。难道琴棋书画就比赶大车高贵?李玉华可不这样看。

李玉华骑一匹小些的母马,穆安之胯下乃一匹黑色神驹,颇是神骏,李玉华瞥好几眼,心说,三哥为人真是不开窍,我这样的美貌小娘子在身边儿,他竟然不邀我同乘。

想着穆安之似乎还碍于以往说过的那些话不肯亲近于她,李玉华就有些郁闷。

早晨的帝都城渐渐热闹,车马喧杂、店铺开张,尤其做晨食的摊子,滚滚蒸气飘出不同的鲜香气息伴着朝雾晨霜,暖腾腾的从眼里热闹到心头。李玉华转眼就忘了与穆安之之间的事,她虽一向精明,毕竟年纪尚小,于情爱之事也只是有些懵懂念头,并不着急。

穆安之见李玉华往边儿上的早点摊子上瞅,问她,“想吃什么?”

“三哥,你吃过炸焦圈儿么?”

穆安之打发小易去买几个炸焦圈儿,李玉华特意叮嘱,“要甜焦圈儿,给三哥尝尝,他没吃过。”

李玉华总有这种小狡猾,穆安之只是笑笑,并不说破。待焦圈儿买回来,李玉华驱着自己的小母马凑近穆安之的大黑马,仰脖子小声问,“三哥,咱们能在街上吃吗?会不会不体面?”

若是在大梦之前,穆安之一言一行无不在那些规矩框架之内,如今看来,何其可笑。

“这有什么不体面的,一个吃东西,想吃就吃,哪儿都能吃。”穆安之把垫着粗纸的俩焦圈儿分给李玉华,剩下俩穆安之捏在手中,先咬一口,他倒不是没吃过焦圈儿,吃的少而已,十几年没吃过了。他自己住玉安殿后就是吃皇子统一的膳房饮食,膳房的东西送到玉安殿都是温的。焦圈儿这种东西,就得刚炸出来香脆香脆的才好吃。

俩人一边儿骑马,一边咔嚓咔嚓的吃焦圈儿,而且,俩人口味颇有相似之处,穆安之也喜欢吃甜焦圈儿。

穆安之向来不吃独食,后头孙嬷嬷她们也都一人分到俩焦圈儿,孙嬷嬷在车里捏着焦圈儿直着急:殿下啊娘娘啊,怎么在外头就这么吃起来啦!

云雁在一边儿笑,“嬷嬷,咱们也吃吧。殿下娘娘正年轻,孩子似的爱玩儿。”

“你也不大,说话老气横秋的。”孙嬷嬷也不禁笑了,咬一口还有些烫手的焦圈儿,自打入宫,她老人家也几十年没吃过这新炸出锅的焦圈儿了。

吃完焦圈儿,穆安之眉宇间似都染上些市井的鲜活,与李玉华道,“明儿一早,咱们不在府里吃,咱们出来吃这街边的晨食。”

李玉华一百个赞成。

俩人说着就骑马出了内城,外城一样繁华,与内城的差别就在于一道城门了。

晨间出城的人也不少,一直待进入京郊地界儿,李玉华放开马儿欢畅的跑了一小段儿,穆安之驱使着大黑马不紧不慢跟在李玉华身畔,东方金灿灿的朝阳,道路两畔光秃秃的树枝,土黄田陇里冻青的麦苗,还有李玉华偶尔回头时比太阳星都要灿烂的笑脸。

小易小凡远远缀在后面一段距离,后面是侍卫与车队,不知因何,他二人也有一种异样的轻松与淡淡的说不出的喜悦,大概是今天天气太好,天空湛蓝,云淡风轻。

庄子在京郊,因下了官道路便不大好走,到庄子时也将将中午了。梅典簿上次来过,主动引路。远远能望见阡陌纵横的田野间点缀着几处房舍人家,极淡青色的烟从烟囱袅袅上升而后被微风吹散。

沿着乡间小路一直到村子里,村头有几个裹着棉衣的孩童在玩耍,见有车队行来都好奇的盯着车队看,还有几位上年纪的老人坐在朝阳的墙根儿下晒着太阳絮絮的闲聊天,此时也都眯着打量车队。有个大些的孩子清脆的喊着,“梅大人,爷爷,是梅大人!”

有个老汉拾起手边儿竹杖起身,小孙子懂事的扶着老汉,梅典簿笑着打招呼,“是李老汉。”

李老汉拱手作揖,“大人驾到,还请家去歇脚,让老汉尽一尽孝心。”

“今儿个就不去了,我们得到庄子上去。”

几个在墙根儿底下晒太阳的老头儿们也都起身,过来给贵人们见礼。李玉华从袖中拿出个钱袋子扔给梅典簿,说,“今儿个见着就是有缘,老人两个金豆子,孩子两个银豆子,殿下赏他们的。”

梅典簿接了过去给大家分赏赐,佃户们哪里见过这等厚赏,他们给皇庄为佃已是运道不错,皇庄抽佣厚道,赶上好年景还能攒下几两银子,就是年景不好,今上也会减佣减税,不致令人饿死。没想到今日得此厚赏,李老汉立刻丢了竹杖磕头谢赏,穆安之连忙道,“不必如此,都起来吧。待有空我来寻你们说话。”

穆安之见自己车队都走远了,那些老人孩子还在后头送哪,不禁道,“真是民风淳朴。”

李玉华笑笑不说话。

民风淳不淳朴的,得了好处记着三哥的好就是。

农庄就建在村口,相较于佃户们的黄泥坯的茅草屋,农庄正经青砖大瓦房,是个三进的院子,放在帝都城不算大,但在李佃村已是一等一的大宅院。

梅典簿原想先打发人去知会一声,也使庄头出迎,穆安之并未搞这些噱头,直接就过去了。待叫开门,也不等人来迎,带着李玉华驱马进门,结果,迎头就听得一声怒孔,“我是你老子,你就得听我的!你敢夺你老子的差使,我不敲死你!”

穆安之挑眉看去,就见一个中年凸肚一身绸衣的胖子正追着个相貌清秀的青年追打,手里还拿着根鸡毛掸子,此时已是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小易上前一步,喝道,“放肆!殿下面前也敢如此胡言乱语!”

梅典簿也说,“程福,殿下驾到,你这是做什么?”

中年肥肚胖子登时吓的脸色惨白,一哆嗦就跪地上了。一身青布衣袍的清秀青年大大方方的行一礼,不紧不慢的解释道,“自从娘娘任命小为人田庄管事,小人不敢懈怠,因家父不做事不上心,小人想请他老人家回家享清福,他不大乐意,这才恼了要教训小人。不知殿下娘娘驾到,家中琐事,让殿下娘娘见笑了。”

程福气的忍不住,“我管几十年的田庄,不比你小子有见识。”

“好了,都起来吧。”

程家父子起身,程悠上前引路,“先时不知殿下娘娘驾临,未做准备,小人的书房还算干净整齐,请殿下娘娘暂做歇脚之用。”

先不说程家父子之争,就看这见了穆安之之后一系列的表现,穆安之也把程胖子抛脑后去了,心下还想,这胖子瞧着蠢兮兮的,儿子倒是调理的不错。

待到书房,程悠张罗着奉茶,还有几样粗点心,“乡下地方,殿下娘娘就看得稀罕吧。”

一时,程太太过来磕头,穆安之直接打发程太太下去了。程福在外头跟家里婆娘商量着赶紧给殿下娘娘预备午饭,程太太平生第一次见到皇子皇子妃这样的贵人,紧张的腿肚子直打哆嗦,搓着手小声说,“咱们这里都是些粗俗饭食,可怎么招待殿下娘娘。”

程福一时也没好主意,这里虽是皇庄,可自打程福在这庄子上当差也没有皇亲贵戚来过,他更没招待过皇子。程福还是比程太太有主见一些,“这现往帝都城买精致饭食也来不及,你等着,我找殿下身边儿的姑娘或是嬷嬷打听一二。”

孙嬷嬷知道穆安之的性子,交待程福道,“有什么吃什么,殿下并不挑剔饮食,亦无需大作排场。”

程福连声应着,“那小的就去安排了。”

孙嬷嬷示意云雁素霜,对程福道,“这俩丫头也颇通厨艺,让她们与你一道去吧。”

程福求之不得,连忙客客气气的请云雁素霜先行,他跟班儿一般的侍奉着二人去了。一时,外头又有李佃村的几个老汉过来送鸡鸭之物,说是孝敬殿下娘娘的。

屋里李玉华吃两口茶问程悠,“现在庄子上如何了?”

程悠道,“上番给殿下娘娘请安,小人与丁远回来后也想做出改革弊端的法子,一则是如今牛马刀锄都是庄子所有,每到农忙时,佃户过来取用。我们商量着,倒不如各家分下去,刀锄车犁等物就由他们保管。牛马也分各家饲养。我们商量了个保管细则,牛马之事也商量好了,只要他们把牛马喂好,若繁衍之后,得小牛两头,便给佃户一头。同样,马驴等牲口也是一个理。这样就省了庄子上许多看馆照料之功。二则现在我们两处庄子,各庄子有管事十人,每位管事管哪些田地事务,都分到各人头上,待明年夏天各人收成多寡算了,有赏有罚,都由娘娘殿下做主。三则以后每五天大家聚一聚,也说说庄子上的事。我跟丁远商量着,也请几个有威望的佃户过来,毕竟咱们这村是因佃成村的,抛开佃户不提,有时就可能疏漏了。”

“那你们父子因何拌嘴啊?”

“以前都是我爹管着庄子的事,庄子上的管事们也都是我叔伯一辈的。我刚接管,要改规矩,少不得有些冲突。大家都不愿意分包田地,离水渠近的都在抢,离水渠远的就不乐意。我说干脆各分了块,抓阄就是。我二叔手臭,抓了块不大好的,我爹不乐意说我净出馊主意。也不只这一桩,都是小事。”程悠说着颇是无可奈何,他还好,他爹的庄头差使叫他得了。丁远那边更难弄,丁远接的是他舅的差使。如今丁远做了大管事要改规矩,他舅妈就一肚子的火,明里暗里不少酸话。

可叫程悠说,当初是皇子妃娘娘不满庄子上的大管事,也不是他与丁远抢班夺权。

当年他就劝他爹,庄子上的粮食不如晚些交,因为已经有信说他们这庄子分给了三殿下,介时待三殿下接手庄子再交秋粮,这粮食就是三殿下的。可他爹不知道犯了哪根筋,跟那边儿大庄头商量的,都把粮食交给了内务司。

内务司得了实惠,待到庄子划给三殿下,一粒粮都没有了。后来三殿下派梅典簿过来清点庄子事务,连佃户都按人头记录清楚,程悠就觉着事情怕是不好。果然带着孝敬进城给娘娘请安,娘娘根本没见他爹跟丁远他舅,直接就把庄头的差使委派给了他和丁远。

这还得说是留了情面,不然娘娘随手另派他人,他们也一样得磕头谢恩。

故而程悠丁远商量着,必要有一些作为方是。二人也正是年轻,回来就大刀阔斧的革除先时旧规矩,提携自己这一辈的年轻人。

老人儿们自是不乐意,故而时有冲突。

李玉华笑,“我倒还没看错人。”

程悠心中一块巨石落地,连忙道,“小人必不负娘娘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