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未成年第六章 霸道总裁看上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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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霸道总裁看上我
 
  之性别反转版
 
  ……呃。
 
  ……嗯。
 
  ……唔。
 
  ……呕……
 
  ……嗷……
 
  “我在外面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郑先生象征性地敲了一下我没有关上的办公室门,说。
 
  我把脸从桌面上撕下来,抬头看他。
 
  “诶?猫粮君你接客回来啦。”我露出个虚无缥缈的笑。
 
  早上我过来公司的时候路过他办公室,就看到他和……我随意问了一下好像是公司的某位总监在面谈,一个半小时后我亲自派遣沈秘书屁颠屁颠去找他,得到的回复是有兄弟公司的……嗯……弟兄来访,郑特助接客去了。
 
  真的是工作得相当充实。
 
  接客回来的郑先生明显对我的用词充满歧视。
 
  “我在看报表……以及……什么的。”原谅我只能说出来我看了一上午唯一一个还在脑内残留有阴影的专有名词。
 
  “怎么突然看起报表,你看得懂?”他冷淡地走了进来,对我表示怀疑。
 
  我的目光追随着他缩短视距,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把他立意过高以后,他对我的态度就从冷漠疏离上升到不加掩饰地嫌弃阶段,感觉很像在打女性向游戏,除了刚五章就扒了衣服以及我根本不把好感度这回事儿放在眼里外。
 
  “看不懂!”我诚实地说,“不知道谁放了一份在这里,也不知道想要干吗,但‘报表’,这个名字听起来就特别显专业。”
 
  什么“资产负债表”“现金流量表”,没有一个听得懂的名词。
 
  关键是,确实是唯一留有残影的专有名词。
 
  “……”他沉默了片刻,决定把这个问题过掉,“早上几点到的公司?”
 
  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个情况我一直没机会说……其实我每天很早就醒了。”早到生物钟设在这个点此人多半有病的程度,“但是我觉得我要把这个莫名其妙反转的人生纠正回来,第一步就是要除去这绝对不属于我的生物钟……所以翻了个身又睡了。”
 
  他很明显地挤了一下眉毛,似乎很顺利地把第一句和最后一句中间的部分挤掉了。我无辜地看着他。
 
  “早上几点到的公司?”
 
  我错了,根本是整段都挤掉了。
 
  我整个人又黏回了桌子上。
 
  他看我没有回答,只是保持了挤眉毛的表情。
 
  “你脸色看起来很糟糕。”他说。
 
  “虽然你洗洗睡了,但我还是有10年浩瀚需要补全的。”我要死不活但是绝对理所当然地回答,毫不掩饰演变成这副快死样子的原因,“……看动画。”
 
  还特意为他解释了一句。
 
  这可不是什么放着慢慢来的事情,穿过来的过程这么突然,不知道穿回去会不会也走同样的路数,万一真的是穿越至少要多吃点儿肉,不能白跑一趟。
 
  我还顺带记了几期彩票号。只待穿越回去,中了彩票,经济独立,拥抱梦想,走上人生的巅峰。
 
  “自找的。”他冷哼一声。
 
  “我也没说是你加害的啊!”我收回对未来的憧憬,挑他一眼,没好气地哼哼,按理说熬夜是寒暑假常态,根本不至于此的,主要还是这副肉体难以承载我年轻的灵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话说既然都要来这里,你难道不是应该叫我起床等着我载我一起上班吗?再顺手做个早点什么的……”我埋怨他,“就算你和28岁的那个凉夏互不搭理,但年少的我还是很无辜的嘛……”
 
  我无辜地冲他眨眨眼,作为一个开车技能被清零的人,就不能对我好点儿嘛……
 
  他倒是不置可否,显然也不屑于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扫了一眼我的桌子,目光停留在已经被一堆文件挤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一个肉松面包上。我也就顺着看了过去,那是我的秘书小姐沈苑为我准备的,倒不是我特意拜托,大约是她从我办公室出去,用她的职业预见性感受到了她的老板今天是没有下去吃中午饭的可能性了,于是带上来的。
 
  这让我十分感动,不管怎么说,秘书小姐给我带上来的是咸味的面包,这就有一定的可能性说明这位变态得就连畏高也可以拿来锻炼心智的老板,还没有真的变态到连不爱甜味糕点的饮食习惯也顺带扭曲。
 
  只可惜熬夜后的胃部在我看到面包身上那个油油的反光之后立刻就只有外出没有内入的想法了。
 
  他再一次不加掩饰地流露出嫌弃的神色。
 
  “没有吃中午饭?”却意外地问了这个。
 
  我哼出一个音来,所以郑先生接客是接在饭桌上的,酒足饭饱都没有想着给我打包点儿回来,婚姻不幸福。
 
  我腹诽着抬手,把一直黏在左手中指上的自粘性便条竖到他面前晃了晃,回答他的问题。
 
  不知道是便条的内容还是我的手势,让他露出无言以对的表情。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也不急在一时。”
 
  我立刻就怒上心头,从桌上拔刀一样地拔出尺子插在右手边高摞出一堆的文件和文件夹边上,插出17公分的高度。
 
  我抬眼瞪他,道:“我今早一来就听说这些是要在下午上班前签完的,有个人还特意留了这么个便签越权威胁我说已经不能再拖了。”
 
  我找那个人找了一早上没找见就算了,现在居然又跟我说什么不急在一时。
 
  我都挺着这么不争气的肉体上了,所以到底急还是不急啊?!
 
  他完全不予以解释,只是拿出电话拨号。我隐约听到皮蛋瘦肉粥温和的名字,胃就立刻叛变革命,愉悦地对我咕唧了一声。
 
  我眼睁睁看着闷骚的仿宋体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不吃不喝也无济于事。”他就那么带着字幕挂上电话,丝毫没有愧疚之心,“找了我一早上?”
 
  “是……”我气势已散尽,老老实实地回答,老老实实地再次举起那张便条贴,冲他勾了勾。
 
  “来,我介绍朵奇葩给你认识。”
 
  我把自己从桌子上撕下来,从手边的一堆文件中抽出一张纸,是早上刚打印的邮件内容,只是份普通的公告,日期在半个多月前,关于召开什么什么高层会议的。不过我给他看这份公告的重点不是内容,而是这份文件的签发人,也就是公司的副总经理,28岁的那位凉夏。
 
  他不解地看着我。
 
  “你注意看这里。”我摸出支笔,点了点文件上手书的签名,然后在一旁的空白处以我自然而工整的线条签上自己的名字,再递过去展示给他看,“感觉到我要表达的含义了吗?”
 
  他那么聪明的人,我一让他看签名他就反应过来了,除去穿越平行世界这种我还是很想考虑进去的因素外,10年也足够让一个人的字体发生变迁,何况这根本设计过了吧,这明显就是设计过了的,我的字端端正正,一看就是个文静秀气的高中女生,但是公文上这个签名,真是要多艺术有多艺术,都签出花儿来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昨天好歹搞明白一份文件是什么意思却没有当场签名的原因,有知识巅峰的加持当然能闪得出来这种灵光,所以今天坐下来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就近找了份签名两相对比,有差异是预料到的事,只是没有想到居然差了这么多。
 
  “这倒是个问题。”他抱着胳臂,看不出来哪里有被问题困扰到的样子,“但是我听罗……”大概是意识到我不认人,话到嘴边又改了说法,“我听工程部的助理说,D.A那个项目的报销款你已经给她签好了,她已经交到财务了。”
 
  “我压窗户上给她描了一个。”这不是重点。
 
  他却突然喷笑出声,我没这个心理准备,反倒被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硬生生地将这声喷笑转成咳嗽,我也努力收了惊。我们平定了一会儿情绪,略无语地看着对方,莫名感觉彼此都受到了点儿伤害。
 
  “她看起来挺着急的。”我干巴巴地开口,“说这个款是现场工程师先垫付的,本来就因为这样那样怎样的原因拖延了一点儿,现在钱一直没给报下来,工程师已经无视时差随时随地急催了……”
 
  虽然并没有和太多人接触,但是敏感少女如我还是感觉得出来公司里的职员多少都有点儿怕我,所以那位挺着急的助理真的是挺着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在急的,豁得特别彻底,让我连找个后援迂回一下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唯一的后援又接客去了,而且就连想哭,这位助理的眼泪和鼻涕喷出来的速度都比我快,还好我机智难挡,立马让她去洗手间处理一下,转身就趴玻璃上描好了。
 
  猫粮君还在那个突如其来的喷笑上阴郁着,只沉着声音开口:“这事交给沈苑,让她安排一下,给你做个签字章。”
 
  “还有签字章这种东西?!”我唰的一下就直起身体,觉得有这么好的工具还至于盖出来这么两座大山吗,但又转念一想,这种随便啪啪啪的事情好像不管在什么意义上都挺不安全的,就稍微有点儿泄气,“是说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之前没有?”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皱了皱眉,才说:“你很谨慎,所有需要签字的文件都要一一看过。”
 
  “听起来更像是神经质。”自我感觉的确如此,便答道,“你确定这种设定科学?这个人要是累死的或者自杀的你不用瞒我可以直说,毕竟我已经退到山的那一边去了,对此毫无感觉。”
 
  “不是。”他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两个字,想到他压根儿就没出现在老婆的病床前过,这两个字确实跟它们看起来的一样没有意义。
 
  我叹口气,回到原本的问题上。
 
  “算了,没有的东西就别添置了……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要签字的东西才更是要看仔细了。再说我还指望自己能穿回去呢,回去的时候务必求做到不留下一毛钱关系。”我小声咕哝,“我再琢磨着练一个吧,我可是立志要成为漫画家的人,临摹朵花儿还是可以的。”
 
  “漫画家。”他毫无意义地重复了一遍,似乎对这三个字无言以对,又像是言论太多一时不知道该选择哪个。
 
  感觉到理想被质疑了,我把那张打印的公告翻过来,背面画着一个Q版的小人,三头身,西装革履,表情严肃,头发一丝不苟,眼睛的位置则是两边各自写着“闷”和“骚”两个字。
 
  “这是你。”我说,然后指着那两个字,“这是仿宋体。”
 
  早上新鲜画的,我过得也挺充实的。
 
  他直直地看着那幅画,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这长相,眉头一皱就看起来非常严肃。
 
  “我现在终于理解董事长的心情了。”他缓慢地开口,“画成这样,确实打断腿也要让你继承家业。”
 
  这回轮到我喷笑:“什么嘛,猫粮叔虽然长成这样,但还是挺有幽默感的嘛。”
 
  “这不是笑话。”他板着脸,很有幽默大师讲笑话自己一副死相的风范,“你一早上就做了这个?”
 
  我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毫无征兆,自己都吓一跳,大概是戳到情深之处,真是后悔刚才没想起来这么一手,否则发挥得绝对要比那个工程部助理好,但猫粮叔果然是容易调戏难以持续的品格,对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完全无动于衷。
 
  他无动于衷地看着我的下文。
 
  “我翻了翻邮箱……”我伤心欲绝地说,“本来是想找找你让我签的这堆里有没有什么前因后果的,可是我看到了这些……”
 
  我把笔记本电脑转过去,展示在他面前。操作系统明显和我知道的那个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所幸这东西的发展倒是自始至终以反人类为本,反而很容易就适应了,立刻就操作了起来。桌面上是几封打开的邮件,一封是英文的,大略能看懂,一封日文的,汉字部分能看懂,至于其他的,别说是内容了,简直连是哪国语言都看不出来,最可怕的是,这八国联军一样的邮件是在发件箱里点出来的。
 
  我把脸埋在手里嘤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所以除了驾驶技能,连万国联合会的语言能力也丧失了吗?”
 
  虽然无论是驾驶技能还是语言技能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但这种感觉就像捡到一张中头奖的彩票结果丟了一样……说到底财产既没增加也没减少,但心已经开了个大洞,无法再爱了。
 
  是说从穿越过来就一直在丟彩票这是什么节奏……
 
  我从手心里抬起脸,猫粮君还是那副样子,连一条眉毛都没有动摇过。他端着胳膊,低着眼睛看我,暗示我应该适当砸点儿什么东西到他脸上。我正体会着自己的情感浓度是在鼠标、笔筒、镇纸、笔记本电脑哪一个级别上,他突然开口,只几个音节,声音缓慢优雅,温润低沉,却带着一种异国语言本身的节制和猫粮君对我的独有的冷淡。我一愣神,心跳不自主地加速起来。
 
  嗯?异国语言?
 
  我缓过神来。
 
  “啥?”我问。
 
  “活该!”他答,“德语。”
 
  电脑主机!为什么没有电脑主机!
 
  所以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要是少女漫画风都该吹起来了。
 
  对面的人还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死相,我心有余悸,跳得厉害。那些不懂的语言和收件箱里以百为计量单位的未读邮件,那些让人惶恐又厌恶的事打着未来的标签再一次地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地砸入我的脑袋里。我突然就觉得很生气,又觉得很难过。
 
  我深吸一口气,心情复杂地开口:“所以,我真的成了霸道总裁了吗?”
 
  相由心生,无法想象表情复杂到什么程度。
 
  “是副总经理。”他以不变应万变,无情地进行纠正。
 
  “所以天凉了,可以让老王家破产了吗?”我霸道总裁的心不受动摇。
 
  他明显地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吐出来,头顶上的中央空调对着大楼紧闭玻璃窗外的炎炎夏日叹出一口冷气。
 
  “老王是谁?”他问。
 
  “专业躺枪的。”我答。
 
  就在连我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对话再继续下去简直无法控制了的时候,门很适时地规规矩矩地响了三声。我偏头,越过猫粮伟岸的身形,望向他身后,办公室的门本来就没有关上,一张有点儿眼熟的脸探了进来。
 
  此人我记得……啊,皮蛋瘦肉粥。
 
  “副总,伟嘉。”皮蛋瘦肉粥……不,市场部经理任磊,在我们的目光聚集到他身上的时候正了正身形,沾着皮蛋瘦肉粥的万丈光芒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副总,晚了点儿,特意到街角那家粥皇给您买的。”他很故意地看了眼猫粮,表情有些善意的取笑,“楼下那家可不行,粥薄得跟米汤似的,副总刚出院,现在正是要好好补身体的时候。”
 
  嗯?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虽然我自己是不痛不痒,但这个身体毕竟也是出了场车祸的,要吃好,必须吃好。我接过东西,坦然道了谢,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东西一拿过来内心还是一阵小汹涌,这种开了十几年的老字号,吃过的呀,我完全是吃过的呀,这熟悉的感觉真是让我双眼一热。
 
  香味也是熟悉得唾液腺一热,我费好大劲才憋住痴汉脸,虽然粥贵不到哪里去,但粥皇的牌子放在这里到底也是不便宜的,何况还零零散散买了一大堆面点小食。
 
  我招呼了一下猫粮:“伟嘉,钱。”
 
  字要少哦。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被点名的那个人肌肉一僵。并且因为西装剪裁特别熨帖,于是僵得肉眼特别可见。
 
  任磊在我和猫粮之间看了一个来回,露出个这两天如幻视一般总在这栋楼里看见的八卦容颜。
 
  他带着笑说:“副总难得和人开玩笑,终于被我赶上一回,实在是受宠若惊。”他很自然地拍了拍猫粮的肩膀,“别的不多说了,我多买了些,伟嘉也再吃点儿,沈博那小子心眼儿太多,中午和他吃饭肯定吃不下什么。”他又看了看我,正了正色,“副总,高新区那个事,下午和陈处约了见面,上次通话简单聊了聊,这个项目可能要走竞争性谈判,具体情况还没定下来,有了进展我再跟您汇报,就先不打扰二位了。”
 
  他再次拍了拍猫粮的肩膀,然后出去了。
 
  “最后这段话里起码有一半以上的元素我根本听不懂。”我望着门的方向松弛下来自己的表情,随后又觉得不管是这段话里的含义还是我刻意绷着的脸,好像哪方面都不太需要计较。
 
  我一边拆掉外卖的包装,一边说:“你再僵下去该得肩周炎、颈椎病了,是你自己说不要我叫你猫粮的。”我特意强调地停了一下,“伟嘉。”
 
  后悔,吃不下饭了。
 
  “我对此无话可说。”他其实也没有僵硬得那么严重,还是端着胳膊,只是抽出来一只手摆了摆,拒绝了我递过来的筷子。
 
  “不吃吗?”我奇怪,但毕竟还是憋不住心思,“不吃就好,才这么点儿量我自己完全不够啊。”
 
  我愉快地收回筷子,本来就递得不太诚心,收得也就自然特别快,反手插下一只水晶包,开开心心地整只喂进嘴里。他已经见识过我的食量,对此毫无意外。
 
  我嚼着嚼着想起来件事。
 
  “除了邮箱以外其实我还看了公司通讯录来着,嗯,主要是看了那个高层会议的公告想起来这茬儿——你确定不坐下吗?”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子对面的会客椅,站着和我说话也就算了,站着看我吃,这种浑然天成的鄙视姿势让我特别不爽,我好歹也是个青春期的少女。
 
  “不必。”他简言,更关心我的下文。
 
  “好吧……我虽然对老爸的公司一无所知……”我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才说,“但是赵叔和叶叔逢年过节都会给我红包,还会带各种礼物给我。我记得我妈跟我说过,这家公司就是他们和我爸一起创建的,而且我还记得小时候放暑假,经常被我爸封印在他的办公室里写暑假作业,叶叔每次都会给我好多好吃的……”我絮絮叨叨描述了一堆,才问,“他们今天也不在吗?为什么我没有见到他们?”
 
  “公司发展海外市场,赵总常驻北美了。”他为我答疑解惑,“叶总移民加拿大了。”
 
  “……”我顿了一下,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木然地放了一勺粥到嘴里,咕唧了一会儿,“……哦。”
 
  “怎么了?”他有些奇怪地问。
 
  “没什么。”我被粥的热气一冲,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继续嘴上的动作,“只是觉得,我还只不过是个高中生,世界本来就只是眼睛到书本那么一点点大,连第一次的分离都还没有开始,结果我所有认识的人,一觉醒来居然都不在我身边了。”
 
  除了严岩。
 
  可是严岩又何尝不是!
 
  我在心里想着我所认识的那个少年和他现在的样子,还有那个可怜的疏离的字眼,忍不住问出来:“所以是人生终归就是如此,还是因为我,然后大家都走了。”
 
  “……我不知道。”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
 
  “是啊,因为你不了解我。”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但你总该看过那部电影吧,吕克贝松的《杀手里昂》,很出名的那个。玛蒂尔达问里昂‘人生总是那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里昂对她说‘总是这样’。我虽然不是萝莉,但你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叔吧。”
 
  “我没有那么老。”他毫无诚意地做着反驳,“如果你非要我说,只有小孩子才会觉得所有的错都在自己。”
 
  “残酷的大人。”我冲他做了个鬼脸,把剩下的粥一扫而光,“不过大概事实就是这样吧,我都忘记是什么时候了,有个残酷的大人也跟我说过差不多的话。那段时间我爸妈总是在吵架,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他们快离婚了,而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因为我总在生病,还摔断了胳膊……”
 
  “还是猴子的时候。”他直言指出。
 
  “……说好了这事我们先不讨论的。”我举起一只虾饺进行防御,简直一句话毁小忧郁,踩点踩得这么准真是让人讨厌,我讪讪地继续,“只记得那是个经常来我爸办公室的伯伯,长得有点严肃,好像不是很会和小孩子相处的样子,不过大概就是这个缘故,所以才说了很多不会对小孩子说的实话。他还告诉我他有个比我大一点儿的儿子,非常不可爱,从来就不知道依赖大人,还说什么‘虽然大人有抚育孩子的责任,但成长毕竟是自己的事’,现在想想,小孩子这样果然是非常不可爱。”
 
  我把防御用的虾饺塞到嘴里,筷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插进另一只,对面的人还是一点儿反馈都没有,我不满地去看他,却看到一副略带惊讶的表情,又好像哪里有些好笑,简直是说不上的古怪。
 
  “……干吗?”我问。
 
  “不……”他摇了摇头,还是那种古怪的表情,语调却又着实带着笑意,“所以……安慰到你了?”
 
  “没,哭得更凶了。”我抬眼看他,对那份古怪有点儿不明所以,但还是说了下去,“本来就觉得自己是没有人管的小孩,一旦自责的感情没了又觉得结果爸妈居然连吵架都不是因为我,更是委屈得收也收不住,但是那句话我却一直都记得,是说为什么你每次笑都不笑点儿正常的东西。”
 
  “再后来呢?”他没回答我,只是就这么不正常地问道。
 
  “他把要送儿子的PSP给我了,我就高高兴兴玩去了。”我诚实地说,觉得自己的性格明明从小到大都是这么阳光这么积极,怎么可能走出这种苦大仇深的未来,根本不科学嘛,“后来我就好好地自己长大去了,再不来老爸的公司了,也就没怎么……见……过……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故事中那位残酷的大人完全背离科学,正以更加明显以及更加严肃的表情站在那里。是的,门还是没有关。他抬着手,显然是没来得及敲。
 
  猫粮大概是被我凝固在那里的样子奇怪到了,他回身,看向门的方向,然后在我看来大概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他终于吐出来一个字。
 
  “爸。”
 
  诶?
 
  诶诶诶诶诶?!
 
  “嗯。”那位残酷的大人不动声色地收了手,缓步走了进来。
 
  跟我的震撼比起来猫粮表情上那点儿意外根本不值一提,简直一闪而逝,然后继续死相。
 
  “林朗刚才发消息给我说接到你们了。怎么过来公司了,妈呢?”
 
  “她不常出国,累了,我让小林先送她回去,自己打车过来的。”这一脉相承的冷淡语气,只是年纪大一点儿的不仅冷淡,还带着些责备,“小夏出了这么大事怎么不告诉我?”
 
  我还在诶诶诶诶诶地凝固中无法融化,觉得出在我身上的事没什么比这个还大了。
 
  “是我说不要告诉你们的。”两人还在继续闲话着家常,根本没人理我这个出事的人,“只是擦伤。”
 
  “小夏。”残酷的大人没有理他,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