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未成年第六章 霸道总裁看上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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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可以移动眼球,左右活动了一下,猫粮的表情简直纹丝不动,别说给个眼神,连看也不看我,好像根本不在乎我怎么回答。我心生一丝怒意,再转眼看那位爹,果然还是记忆里那种关心又不善表达的样子。我心里一暖,又觉得酸酸的,自从这倒霉的一觉醒来,全线物是人非,连自己亲爹妈都没有好好见上面,本来就已经是看到熟悉的人事物恨不得抱上去哭一会儿了,一看到这种关切的表情,一时间那些连自己都没想到的不安、困惑、害怕、气愤一拥而上。
 
  我摇了摇头,梗着脖子说:“我没事。”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残酷的大人用跟猫粮一模一样的角度皱起眉,指责儿子。
 
  “她在车祸中撞到头,记忆发生了一点混乱……”儿子解释,虽然只是陈述事实,但这个刻意的停顿完全就是撞傻了的潜台词,他潜完了,才接着说,“受到点儿惊吓。”
 
  “嗯!”我撩起头发,伤口结成的痂贴着发线,目前愈合情况良好,头发放下来的时候不太明显,但一看仔细了,还是可以看出来有那么点儿规模的,“有些事记得有点儿乱,医生说是短时间的,休息休息就会慢慢好起来的,没事的。”
 
  “真的没事?”
 
  我用力地点头。
 
  猫粮爹不赞同地轻叹了口气,却没有坚持,显然是对在场所有人的“没事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伟嘉,一会儿你来我这一下。”他看我一眼,把我揽进对话中,“晚上和小夏一起回家吃饭。”
 
  “今天晚上有安排了。”猫粮接道,“你和妈都累了,先好好休息,星期天我们过去。”
 
  我默默地目送那位爹点了点头,步出了我的办公室,再转眼就对上猫粮一张已经备好了的脸。
 
  我内心千军万马。
 
  “所以他这是……”
 
  “我爸。”
 
  “所以你就是那个……”
 
  “非常不可爱的儿子。”
 
  “所以我抢了……”
 
  “游戏机的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我立刻心碎,扑倒在桌子上,有种建立了十几年……总共也才活了17年的世界观突然倒塌的感觉。最可怕的是,当我在属于我自己的过去和这个我永远也无法接受的所谓的未来之间画上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把这个人划到了可以毫不在乎的那一边的时候,当我假装发生的一切都无关我事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人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堂皇登场了。
 
  真是讨厌。
 
  真是讨厌啊……
 
  “嗯?”我突然想起来个事儿,唰地就从桌子上立起来,打开早已翻过一次的通讯录,在高层中扫过一眼,“……技术总监?”
 
  他点了点头。
 
  我闭眼,两根手指戳脑门儿,总觉得提到技术总监这个词就有那么点儿想不起来前因记不起来后果的即视感,隐约觉得是从严岩那儿听来的,隐约又觉得是连在什么换购并股还是换股并购之类的词后面,然后因为无法理解被一起忘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生的分别与重逢还真是猜不透啊……
 
  “你出车祸那天是林朗给我打的电话……”我正琢磨着,突然听猫粮说,“是他接到电话通知才知道你出了车祸。”
 
  “林朗是谁?”我睁眼,连“小林”在内好像是第三次出现这个名字了。
 
  “公司的司机。”
 
  “哦。”原来如此,所以遭遇车祸后第一个接到通知的不是亲属,而是公司的司机,还是被车捎带上的,这人生也算是灰暗到头了,不过还好还有严岩这个存在可以挽救一下,让我得以脑补出一个最先知道的其实是他的明朗过程,有这个就够了,我明朗地心满意足了,才问他,“干吗突然提这个?”
 
  “……”他看我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却没有继续下去,只是偏过头,“……不,没什么。”
 
  这态度真可疑,难不成是真的以为是擦伤,结果被伤疤的规模谴责到内心了?
 
  嗯,好歹也是个人类……个鬼,谁擦伤在医院待那么久?
 
  “好吧!”其实我也不是太在意,就再为这个事情做一次不必要的解释好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至少在现在这个我的角度是真的觉得没事,不痛不痒,就只是一觉醒来而已……”不,仔细想想精神打击也还是很严重的,“何况严岩是医生,他家全家都是医生,我从小到大只要进医院门就归他们家管了。”
 
  “我知道。”他沉声说。
 
  “你知道啥啊,还问我严岩是谁……哦。”我看着他晦涩不明的表情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两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还真有一点点像,“所以你俩就这么认定彼此有外遇,然后拖着没离婚吗?”我做出一种警惕的表情看着他,“你俩真有病。”然后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屈辱地进行修正,“我有病,你就是纯倒霉。”
 
  真是能伸能屈的典范,于是凶人的反而露出个颇为无奈的表情。我多少有点儿没来由的得意,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虽然我是个有义务对爱情抱有幻想的少女……”我轻松地说,角色转变得极有自信,“但我也知道现实是,人们会因为更多与爱情无关的事情在一起……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可以往这个方向期待一下了?”
 
  我的文风转换已经烦不到他了,郑先生居高临下地伸出手指,说:“先让我期待一下这个如何?”
 
  他点了点掉在一边的黄色便条贴,我顺着看过去,又沿着同样的轨迹转头看看桌上的时钟,默默地谴责他,下午班早就开始了先不说,为什么跑偏了这么长时间又跟人家说了什么不急在一时的好听话,这事儿居然还没有被糊弄过去?
 
  “我认为签名的问题你已经解决了。”他说。
 
  “我认为你完全搞错了问题的重点。”我指摘,指着桌上那堆被浪费的木材,“重点难道不是我完全都不知道这堆东西是什么吗?”我在他有任何言论前抢断,阐明事实,“虽然说了要经历一下的话什么的,但也只是氛围到了摆个样子而已,请不要擅自认为我突然就具备处理这种问题的能力了,我只是个高中生,高中生!”
 
  真是说不出来的委屈,人家穿越都是变美开挂谈恋爱的,我是大老远来吐槽的。
 
  我继续拦截他插话的机会:“另外,为了防止你误会我是个很有志气的人,我先解释一下,其实我早上打电话问过我爸……”真是越想越觉得气难平,我抑住情绪面带微笑,迂回地说,“结果屁用都没有。”
 
  他老人家正偕夫人在全球最幸福的海滩上晒太阳,被拆穿之后干脆正经脸也不装了,我就不该先识破他,真是太年轻憋不住气,结果女儿的求救电话飙过去还没有说重点,他老爹一句抢白“女儿啊,好不好啊,有没有乖,老爸很好哟,老妈也很好,不用担心我们啦,今天老爸冲浪冲得很过瘾,你老爸身姿潇洒、英猛非凡,连年轻人都自愧不如,有照很多照片,知道了,你想看,不要着急嘛,老爸一会儿就给你发过去啊,哈哈哈”,咔嚓,嘟嘟嘟嘟……
 
  真是家丑不可外扬。
 
  谁要看那种三围的中年人冲浪啊!
 
  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手上用力,还捏在手里的一次性筷子咔吧一声就从中间断成两截。
 
  我的微笑保持得太牵强,半边脸都在微微抽搐。
 
  猫粮端着的胳膊终于严肃地放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会儿,眼神飘到了被一堆杂物赶到一边的座机上。我也看了过去,听筒的位置有条同样深邃的裂痕。
 
  “我来教你吧。”他定了一会儿神,抬手看了看时间说。
 
  “……为什么不是‘我来帮你吧’?”我把空了的外带盒子收拾掉,吃饱了卖个撑。他已经绕了一圈走到我旁边,俯身看文件山最上方的那份文件,听我这么说,立刻直起身,一副你到底要不要的样子。
 
  我忙不迭地竖起最后一个防御用虾饺,冲他做出无辜的表情。他不知道思路跑到哪里去了,摘下来就吃掉了。
 
  “不如让商务和项目经理都进来,我们一单一单做个Review。”他吃完,一边若有所思,一边舔了舔拇指。
 
  净是些少女漫画中让人无法直视的分镜,我捂着眼睛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虽然不知道Review放在这里是个什么意思,但从中文部分来看,你这是打算把我游街了吗?”我想想,好像有点儿不对,“……让街游我吗?”
 
  “只是个建议。”他看也没看,随手一抛,纸巾团正中垃圾桶。我不自觉地眼皮一跳,他顺手拖过张椅子,草草将整摞的文件翻过一遍,才重新整理了顺序,开始一份一份地讲,从头讲起。他是个好老师,从需要签名的内容开始延伸,直到项目情况、公司产品、发展历史、组织结构、人员组成、合作单位、发展方向、市场形势……
 
  我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所及的身侧就是那扇能看到城市很边沿地方的落地窗,午后阳光正好,斜斜地照射进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爬上了桌子。我偏过头,看见它们落在身边这个男人的侧脸上,穿过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光影交错着的柔和的线条……
 
  我突然就有了一点儿恍惚。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低低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好听得让我心里空了一下,然后才品味出这句话里不悦的成分。
 
  “有啊。”我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的走神心虚,绽放个笑容厚颜地回答。
 
  他没有说话,稍稍皱了皱眉,直直地盯着我,我也回看着他。
 
  感觉就像是过了很长的时间。
 
  一个身影在门口闪了一下,举着准备敲门的手顿在半空,和主人一起有点儿尴尬地停在原地。
 
  “副总,我来……”沈苑已到唇边的话也生生地停在了原地,最终僵硬得变成一句“打扰了……”。
 
  她慌张地退了出去。
 
  “她大概是来拿文件的。”那个奇妙的氛围像是被打破了一样,郑特助随手把笔往桌上一扔,靠在椅背上揉着脖颈舒展了一下说,“我让她差不多这个时间过来。”
 
  “虽然便签上写了下午上班前签完,但还是通知秘书这个时间过来。”我提取重点,瞟了一眼时钟,然后奸笑着抽出刚才的尺子,这次往完成的那一摞上一量,“喔!不算我之前看的那薄薄两片……好吧,昨天说过的那两片,居然搞定了20公分,比暑假最后一天的作业效率还高。”
 
  “文件是按份来算的。”他不怎么认真地提醒,然后站了起来,“差不多了,剩下几份是我早上拿过来的,只是几个差旅费的报销单,部门和财务都审过的。”
 
  “妥。”我伸了个懒腰,然后用手撑着下巴仰视站起来好高的男人,“你出去的时候顺便告诉我家秘书小姐10分钟后进来,把签好的文件拿走……我再描两朵花。”
 
  他停了一下,转身,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看了一眼我手边那部裂开了的电话。
 
  “你顺个路嘛,她八成就守在外面。”虽然我看不见自己的脸,但还是极尽所能猥琐地笑了一下,“当然10分钟也只是这么一说,时间越长越好,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折回来,俯身靠近我,一字一句地说:“我跟她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我知道啊,有事的那个我昨天见到了。”虽然没看全脸……我没看他,拿着早上打印出来的签名纸认真比大小,感觉就算描个20公分一摞文件这个尺寸也大差不差,“但是秘书小姐一看就对你有意思嘛,嗯……那叫什么来着,员工福利?”
 
  他的反应倒是意外地很镇定,镇定得我都有点儿不安了,抬头,看到对面的瞳孔都大了两圈。
 
  我嘿嘿地干笑了两声。
 
  “你没有发现吗?”脸贴得太近,我几乎反射性地想伸手来个挑下巴,但发现自己胆儿似乎也没肥到那个程度,只好死命眨巴眼,“你整个就是‘霸道总裁看上我’的性别反转版……所以你还是跟我一起心存期待吧。”
 
  他似乎终于醒悟过来这部分的沟通是一件非常多余的事,于是转身往门口走去。
 
  我趴玻璃上干活儿,转头看着他的背影收敛了表情,连唇角都只是以正经的小角度微微上扬。
 
  “猫粮,你是那种不能放着弃狗不管的人呢。”
 
  他像是没听见我的话一样走了出去,中途连个停顿都没有,但我的办公室门这回可算是关上了。
 
  我开花结果,把签好的文件摞在块新的地皮上,荡漾了一会儿成就感,才把自己窝进椅背里,又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却还是忍不住偏头去看那片没人挡着便空空地落在桌上的阳光,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伸手掬起来。
 
  很温暖。
 
  很柔和。
 
  和那天的阳光没什么两样。
 
  也是这样的午后,炎热沉闷的教室,空气在皮肤上流连出潮湿黏腻的触感,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也是这样偏过头去凝视随手拖了张椅子坐在我旁边给我讲题的少年,阳光也是这样偷偷洒下来,穿过低垂着的睫毛,给那张永远神采飞扬的脸上淡化出一层柔和的光。
 
  少年抬眼,阳光便落在眼底,像流淌过浅浅的河流。
 
  而那一点恍惚又是为了谁?
 
  现在,还只是突然感触了的过去。
 
  但是什么又是我的过去,什么又才是我的现在?
 
  我把头仰在椅背上,呆呆望着天花板。
 
  啊……结果完全不一样了啊……
 
  我张开嘴,试着说出一个名字:“严岩……”
 
  ……
 
  我睡着了……
 
  我睡着了!
 
  就这样仰着头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而且因为姿势不好,当我反应过来猛地直起身体的时候那么一瞬间突破天际的疼痛让我觉得自己的脖子简直是咔吧一声直接断掉了。
 
  真叫一个痛啊……
 
  我花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抚慰了脖子,才赶紧摸了摸嘴巴,这样仰着头睡觉嘴巴最容易张开了,一张开那就……那就飞流直下三千尺……
 
  摸完了缓口气,还好我被深埋在另一个宇宙的本性还是端庄的。
 
  我终于放松下来,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揉揉眼去看桌子上的时钟,看完了恨不得挖下眼睛好好泡干净了再看回去。
 
  早就下班了……
 
  下班了呀,真是令人发指啊……桌子上的文件明显被移走了一部分,说明最起码我的秘书还是进来过,也不叫醒人家……真体贴!
 
  重点错了!
 
  啊啊啊,也不要直接就睡到下班吧……
 
  老板这么公然地在上班时间睡觉,还睡得那么狂放,员工难道不会暴动吗?
 
  简直没脸见人了……
 
  我扭曲着身心想要站起来,就这么一动,有什么原本盖在我身上的东西滑了下来。我捡起来看,是一件深色的西装外套,微微地散发出咖啡和烟草的味道。我忍不住把脸埋在里面,唔,好好闻。
 
  等一下,这个描述怎么有点儿熟。
 
  “醒了?”有人在旁边说。
 
  我抬脸,靠在门板上的人正端着胳膊站在那儿,袖子卷到手肘,头发有些微微的凌乱,领带松开了一点儿,衬衣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隐隐约约地露出锁骨漂亮的形状。郑先生正眯了眼睛看着我。
 
  而且显然已经是存在了一会儿了,稍微昏黄的天色给他的轮廓打上了重阴影,真是说不出来的性感啊……
 
  我半是紧张半是激动地吞了口口水:“大叔,刚偷情回来啊。”
 
  果然时间不知道怎么的就变得如此之长,而且果然发生了些什么完全不知道的事情……这个人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我睡了那么一下下醒过来就开始乱散荷尔蒙,观赏度升了不止一个等级,真不愧是被霸道总裁看上的……
 
  ……
 
  诶?!怎么又是睡了一下下?又穿越了?
 
  他危险气息十足地走了进来,一边伸手把衬衣扣子扣好,扶正领带,只这么简单的动作,他做得缓慢而认真,好像世间再没比这更需要专注的事。
 
  我猜如果不这么专注,大概就直接过来领带朝上把我勒死了。
 
  “你要是再不醒,我也该叫你起来了。”
 
  我上贡品一样的双手奉上大人的西装外套,恨不得高举过头顶。大老爷很是受用,一伸手示意我伺候上。这个技能我从小到大还真目睹过,于是有样学样地帮他穿过袖口,抚平肩线,压整领面,拉直下摆,扶正领带的时候一路顺着锁骨抚过胸腹,在腰上停了停,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力雄厚得简直能拿奥斯卡奖。
 
  郑先生穿上外套后道貌岸然的气质就出来了,危险度便显得少了一点儿。他垂着目光看我,温声开口:“今天晚上有个生日宴,远黛传媒的袁总,你去洗手间补个妆,我们差不多时间就走了。”
 
  “补妆?”我想了一会儿,这个是不是又是哪门子活该了的外星语言,但又实在难以曲解,只好婉转地表达,“补屁,没化。”
 
  虽然我从来没有涉足过美妆这个方面,但是好像有听说过除非把整盆的狗血洒到脸上,否则男人根本看不出来女人化没化妆的都市冷笑话。
 
  还以为只是个冷笑话……
 
  都是因为这些讨厌的死大人,我今天来公司前在衣帽间里翻阅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一身还看得过去的职业套装,基于我高中的校服就是西装式的,所以尚能接受,只是鞋还是平底的单鞋,整身搭配起来距离训导处主任又靠近了一个温暖人心的距离。
 
  至于妆,哈!
 
  “稍微打理一下。”他冷不防地抬起我的下巴,看了一会儿,才用指尖在我唇上擦过。
 
  这行为真是猝不及防,我甚至连条件反射的避让都来不及做出,他却一副思想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样子,只是又擦了一下,然后放缓了速度又是一下,之后就干脆在上面稍稍用力地摩挲起来。
 
  我瞪着他,无法忽略唇上的触感,粗糙温暖,力道不轻不重,这感觉诡异得让人难以动弹。
 
  “你是想采用皮下出血的方式来上色吗?”我终于怒气冲冲地说,却说不上对他还是对自己,只是尚算客气地往后退一步,挽救我的嘴唇于危难之中,“不如给我一碗辣椒盖饭,效果是一样的,但是我心情会稍微好一点儿。”
 
  反正一样都是变成香肠嘴,后者还可以拿来糊人一熊脸。
 
  他先是一愣,很快便转身,冲我比画了一下手指,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楼下有个美容院,看看能做什么吧。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
 
  “所以这就是你之前说的晚上有安排?”原来真有安排,原来我也是计划内的,“能不去吗?”
 
  “不能。”他脚步都没停。
 
  “不是说不是什么正式场合?”
 
  “所以才不能。”
 
  我撇了撇嘴,这种对话都已经成了惯例了,每次都得和爸妈来上一场,怎么换个人换个场景居然还能接上。
 
  “我妈倒是教过我应付各种场合的方式……”我认命地跟上他,多少想为自己辩解一下,一边从钱包里挖出来张印着VIP的卡,美容院,嗯,真是完全有迹可循的人生,“不过我根本没听。”
 
  他看样子也根本没在听,只是在前面走着。公司里的人基本都下班了,唯有大厅里靠走道的一排灯还亮着,大约是员工下班时为我们留的。他身高腿长,我追得实在有些吃力,索性就这么停下来,专心看着黄昏的光影在他背影上留下交错的痕迹,有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我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
 
  “你在干什么?”郑先生终于发现我似乎没有跟上他,停下来转身看我,那光影便落到他脸上。他轻微地皱着眉头,表情显得意外有些坚定,沾染上了一种怪异的颜色。
 
  “逢魔时刻啊。”我仍旧笑着,看他,“日与夜交替,人和妖同行。”然后再一次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屈辱地进行修正,“你是人,我是妖……”
 
  他直直地盯着我,我也没有移开视线,就这么坦率地回看着他,可能有点儿不甘,或者就只是出于习惯,就在我思考他蓄力这么久究竟是要多大能量爆发的时候,他却敛了目光,顺着光线照射进来的方向偏过头去。
 
  “不……我只是……忘了这个城市的晚霞有多美……”他完全在预料之外地说,说得毫无关联性,然后在将目光重新移向我的时候微微带了些歉意,“抱歉,我走得太快了。”
 
  我还在盯着他脸上光线勾勒出的金色轮廓出神,用了一会儿才听清他说了什么,这让我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好值得生气的了。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停下来等我了。”我踩着轻盈的步子走上前去,在他那些微的歉意下生出些胆边的恶趣味来,于是伸手勾上他的胳膊。因为事实上也并不是真的很轻盈,他的西装立刻就被扯得歪向了一边。
 
  “不要扯,好好走。”他严厉地说,但听得出来也不是真的不高兴,刚刚那些莫名出现的气场就这样又莫名地消失了。
 
  “我不管了,我的世界观刚刚被刷新了,突然就醒悟过来成长才不是自己的事。从今天起,我长成什么样全世界都要为我负责。”我无赖地说,却还是没绷住,因为他的反应和语气笑出声来,“猫粮,你那句话说得还真像我老爸。”
 
  接下来要是一个手刀劈在我头上,没准儿我就可以喊出“爹地”这两个字了。
 
  可惜他只是身体一僵,什么也没说。
 
  直到我被摆弄着化好妆,别扭地坐到车子里的时候,他才开了口,是平时的淡漠:“生日宴的相关事务我会在路上讲给你听,你稍微记一下,倒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到的客人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注意应付一下就可以了。”
 
  我木然地点点头,那种全世界都要为我的成长负责的感觉从美容院在我的脸上铸了个膜之后就彻底消失了。我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说笑的心情好像瞬间就被封存住了。事实上妆不浓也不复杂,甚至在我的讨价还价中,那位挂着客户经理牌子的姐姐只是崩溃地表示只帮我做了最基本的处理,但是不习惯有东西附着的脸和五官一直僵硬着,怎么也不能像平常那样笑,那样扭曲表情,好像戴着一层面具,一层硬在脸上让我浑身不舒服的带着浓烈香气的面具。
 
  我忍不住想,这种陌生的感觉,带着诡异的压抑感,好像自己突然就变得不再是自己,是28岁时候真正的凉夏?
 
  我偏头看旁边一边开车一边和我低声说话的郑伟嘉,想开口问他,却意外地想起昨天晚上他松了眉眼和那位长发披肩、体态优美的姐姐说话的样子。我犹豫了一下,却最终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