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大河第三部 1998(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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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儿梁思申送走人回来,先发制人,道:“春红姐,我想还是不跟来人提大哥,免得来人乱-插-手。现在事情已经激化到这地步,大哥已经不适合再回去小雷家,靠上级关系硬-插-进去不理-性-。”
 
  韦春红无言以对,怔怔地看着梁思申,又落下眼泪。人家小姑娘可比她明白得多,做事也干脆得多。
 
  梁思申看着韦春红心软,看着躺床-上血色不复当初的雷东宝也是心软,但是她坚持不松口。她早提出过雷东宝已经不适合雷霆,她必须适可而止,不能擅权。让雷东宝回去容易,可是回去以后呢?她刚才跟来人只提病人是丈夫的大哥,她不提大哥的名字,也没提她丈夫宋运辉的名字,她从对话中听出来人已经去医生那儿了解过病床-上的人病情如何,估计来人当然不会漏看病人的名字,但是她既然不提,来人必定不会节外生枝。
 
  可是她心里真替韦春红难过,这样一个女-人,要什么拿得出什么,能独当一面将饭店开得那么好,怎么遇到雷东宝,就没自我了呢?她不知道如果宋运辉不重视她、出轨、还坏脾气,她能有韦春红这样不屈不饶的贤惠吗?
 
  晚饭时候,一个中年妇女送饭菜过来,进门时候眼睛挂满惊异,而且一直看着梁思申。韦春红当即收起悲切,起身介绍说这是四宝媳妇,饭菜做得最好,这几天在她家帮忙。又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刚才那位什么什么长真客气,都已经帮那么大忙了,还拎水果鲜花过去。四宝媳妇没敢说是什么,她刚才还是一径去的普通病房,那边人告诉她来了一个很派头的年轻女-人,坐在病房里一个电话就把什么事都搞定,四宝媳妇还以为是谁,看西洋镜似的跑来高干病房区,才知原来是宋运辉的太太。
 
  四宝媳妇以为这是理所当然,但回去将一天情况向老公一汇报,却没想到红伟和正明两大头亲自到市里找她问个究竟,四宝媳妇才知天外有天。正明原来在集团里负责公关,早八百年就已经把宋运辉的关系玩得比雷东宝还熟,最清楚宋运辉的能量能到哪一层。但今天四宝媳妇的传达显然不是那么回事,他们急了。向四宝媳妇问清所有细节,红伟立刻打电话问杨巡,果然杨巡反馈,别惹姓梁的。红伟和正明两个顿时脸色煞白,比躺病床-上的雷东宝的白脸有过之而无不及。
 
  红伟问正明要不要去找宋运辉请罪,正明不敢答,坐驾驶位上没主意。两人都想到几年前的夏天,宋运辉太太过来,雷东宝亲自踩着三轮车引导参观。
 
  两人不敢怠慢,去宾馆找梁思申,打着拜访的旗帜。但梁思申拒见,梁思申有意将架子端得十足,她让小雷家人自己揣摩分量去。人总是更容易被自己心中放大的恐惧击倒。
 
  这全是她自己的主意,没有事先与宋运辉商量,她觉得宋运辉如果理智处理,肯定也是一样的办法。她打电话告诉宋运辉处理结果,宋运辉长吁短叹:无法接受事实,却不得不接受事实。
 
  两人在电话中不约而同地聚焦于雷东宝心中念念的“你们为什么反我”那句话上。梁思申吟出她最近又重拾起来的古文:“舟已行矣,而剑不行,求剑若此,不亦感乎。”滚滚长江,大浪淘沙。
 
  这以后,雷霆的红伟和正明几乎隔三差五地发一份情况通报到锦云里的传真上。于是外公经常是第一个通过通报了解雷霆的人。雷霆在市区的集团办公室贱价卖了。因最近市道不好,无法卖出好价。雷霆的车队只剩下运输车和一辆普桑用于办事,其他车子全部转卖。雷霆召开董事会,集体讨论管理层人员安排,基本上是拉开后雷东宝时代的序幕。猪场收归村有,折价进入雷霆,忠富再度支撑养猪场。经过多次会议讨论,安排红伟全面负责电缆厂,正明全面负责铜厂,雷霆集团三足鼎立。而所有雷东宝时代定下的福利,却经过会议讨论,暂停实施……
 
  但这些通报只有宋运辉关心。外公最先关心几下,后来就不理了。那种小眉小眼的格局,外公才不喜欢。
 
  不管锦云里的人关心不关心,通报却是风雨无阻地送到,从不耽误。反而韦春红还不如足不出户的外公了解雷霆。
 
  杨巡从一个朋友口中获知,萧然在市一机的股份似乎成功转手了。杨巡非常好奇,这世上竟然还有比萧然更蠢得人?杨巡也忿然,原来他看着萧然四处推销可就是卖不出那傻到极点的市一机股份,他心里暗爽,这才叫恶有恶报。杨巡虽然无法自己亲手报复,可看到萧然落魄,他还是很不高尚地高兴着。每次遇到有朋友提起萧然和市一机,他就回家与任遐迩说:活该,活该。可没想到,萧然竟然得以脱厄。这如何能让杨巡不扼腕愤慨。
 
  于是杨巡千方百计地各方打听那个替代萧然做了瘟生的人是谁。他心里有个强烈的愿望,如果收购还没到达交钱办手续阶段,他很想使手腕破坏这宗交易,让萧然的钱永远困死在日本人手里,永世不得翻身。
 
  可没想到多方消息条条大路通罗马,那罗马分明就是东海公司老总的老婆。别人或许不知道东海公司老总老婆是谁,杨巡却是知道得分明,这一打听到手,反而是他糊涂了。梁思申当年不是告诫萧然不上日方当的第一人吗?现在怎么反而成了跳火海的第一人?若是别人,杨巡一定认为那人是傻到家的,梁思申却应该不是。可杨巡又想,万一梁思申这回鬼迷心窍呢?
 
  杨巡觉得,作为朋友,有义无反顾地提醒的义务。
 
  杨巡打电话给梁思申,梁思申还奇怪,“咦,这么快就传开了?”
 
  杨巡道:“这么说是真有其事?也没太传开,我听说是萧然的事,特意多关心了点。你这是钱多了烫手?”
 
  梁思申笑道:“知道也没什么,很快会公开的。不出一个月吧,你看消息。”
 
  杨巡奇道:“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不怕日方,还是你另有奇招?即使钱多烫手你可以到银行存零存零取,拿最低利息,只要你高兴,可没必要送钱送给别人把持还让别人看你笑话。市一机萧然怎么回事,全市人民都知道,可你当年比全市人民知道得还早,现在反而是怎么回事?”
 
  梁思申不想把她的计划在尘埃落定之前说出来。只是笑道:“谢谢你提醒,我回头再考虑考虑。不过我不会重蹈萧然覆辙,他那太笨。杨巡,尽量不要把我买萧然股份的事情散播开去,可以吗?”
 
  杨巡何等机灵,道:“好,我会闭上嘴巴,以后也不会再去打听。最近有什么好消息坏消息没有?”
 
  梁思申道:“好消息是减息啊,个人贷款松动啊……总之是个趋势吧。目前还没明朗,我也不知道会松到什么程度。你最近做什么?”
 
  杨巡道:“最近房价跳楼,比最高房价低一半,几家房地产公司做不下去,出现一种叫烂尾楼的东西,你有数?”
 
  “知道。你准备接手烂尾楼?据说因为产权不明晰,敢接的人不多。很多人怕接手后有莫名其妙的债主找上门来。”
 
  “对,我正跟几家谈,我们遐迩说那些公司的账烂得一塌糊涂,不知道多少黑窟窿躲在后面。所以我上回跟申总说起,要是让政府做中间人,拿文件把前后两个经营者之间划条分界线,我这事情做起来就顺了。可现在烂尾楼都才开始烂起,没烂到家,政府都还在看。我跟几位机关朋友说起,他们都说很难-插-手。这不,我一直拖着。”
 
  梁思申将杨巡的话回味三遍,道:“债务难道容易躲?万一有人忽然拿出一张过去的借条来让你还,你还不还?这种公司普遍都是过去那种贷款——抵押——再贷款——再抵押的产物,挥霍到资金链断裂,结果留下几幢烂尾楼。所以这几幢烂尾楼的价值与其身上背负的银行货款或者其他渠道借贷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但银行怕负烂账责任,宁可拖着不处理,让账上永远有这笔账挂着,也不敢折价交给你。我估计这不是地方政府协调一下能划清界限的问题。”
 
  杨巡奇道:“你怎么知道得那么多……哦,对,你家里都是银行。我-插-手处理这些事情之后才慢慢知道还有那么多没法讲道理的蠢套路。可有什么办法?只有干着急,公家的钱,人家银行不急。那你为什么不做?你有人脉。”但杨巡说出来就想到,梁思申不肯利用那人脉。
 
  梁思申却道:“我正考虑。你说个人找上来的债务怎么处理?”
 
  “个人的太容易了,千年不赖万年不还,都那样处理,又不是我欠下的。打官司也有办法让它没法执行。”
 
  杨巡说的时候无心,回头想起来却是热血沸腾,为什么不可以再次合作?当然,有历史原因在,梁思申估计对他还心存芥蒂,但谁都不能否认,合作的前景却是非常美好。梁思申有人脉,有资金,有前瞻的融资手段,他杨巡也有资金,更有过人的活动能力。只是,合作的前提呢?他有前科,梁思申还敢不敢再度信任他?
 
  杨巡想到工作中遇到的那些难题,想到去银行打交道遇到的门槛,他相信,即使不用梁思申的背景,只要抬出宋运辉来,便可在本地银行畅行无阻。东海,每天多大的资金流转啊,哪家银行行长对宋运辉不是趋之若鹜。
 
  杨巡更想到梁思申对萧然在市一机股份的收购,为什么?难道已经与日方达成什么谅解了?或者是切割一部分资产出去,由她经营?可是市一机那种制造业企业,又不是什么好吃的蛋糕,完全是长线投资的玩意儿,梁思申究竟是什么样的打算,难道又是跟以前那样三言两语就认定一个项目?
 
  杨巡很多猜度,可是不想与任遐迩讲,反正一讲到梁思申,任遐迩肯定得跟他过不去,女-人也不知为什么总那么多小心眼,又不可能的事,怀疑他做什么。
 
  可是女儿小碗儿啊,每想到小碗,杨巡到哪儿都能眉开眼笑。他细心地跟随女儿成长的每一步:能睁开眼睛了,能盯人了,能认人了,还会咧开小嘴笑了,还能咿咿呀呀地发声了。哦哟,这样小小的一个人,长起体重来还挺快,每天称重都有增重,门后挂的一张体重曲线图一直是蹭蹭往上升的,非常健康。便是连一头黑亮的头发也长得飞快,很快就长出小姑娘的清秀模样来。而今老二家的也怀孕了,但杨巡确信不疑,谁都没他的小碗儿可爱。
 
  因此杨巡很有回家动力。回家里小碗总能第一时间给他一个最闪亮的眼光以示招呼,那个时候,杨巡的心里总是跟酥糖一样甜蜜。他很小就没爸爸,家里赤贫,从小吃尽苦头,他对着可爱都没法形容的小碗,挂在嘴边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是:“爸爸好好挣钱,让我们小碗做小公主。”任遐迩说他是个二十四孝老爸。
 
  因为关心电视上的东南亚形势,杨巡现在只要有空就看新闻联播。他发现,最近的国内新闻头条被大江南北的洪涝灾害给占领。电视里放出来,现场那个浊浪滚滚。杨巡联想到自己在东北时候,愤怒的人潮过后一贫如洗的惨况。那边若是真让洪水洗上一遍,可惨。或许是最近刚有了个女儿,杨巡觉得自己很是心软。他对那灾区的人感同身受着,因为他曾大起大落过,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他能明白当时的心境。他关注着,不晓得灾情能不能被控制住。
 
  宋运辉从北京回来,便去探望了一下雷东宝。他见到的雷东宝已经能正常睁眼睛,可是一张脸变得歪鼻子歪眼,四肢则是不灵光了一半,生活无法自理,最要命的是思维依然迟钝。他看得出雷东宝不想见他,非常不想见,以至于一起吃顿病号饭后,雷东宝就借睡午觉不理他了。可是看到他进门那一刻,雷东宝却又分明满眼睛的欣喜。他能理解雷东宝此时的心情,没有一只老虎是心甘情愿地呆在动物园里让人参观的,被铁笼禁锢的老虎个个无精打采,理都不理外面的人。雷老虎也是一样,捆住手脚的凄凉时节,雷东宝心里一定宁愿没人看见。
 
  雷东宝睡着后,宋运辉与韦春红商量,未来是住市区还是住回小雷家?住回小雷家有没有顾虑?韦春红却是只有一个答案,雷东宝连市区的家都不愿回,不愿以现在这副面目见任何一个熟人。她现在也不知道回头该怎么办,要不到见不到熟人的乡下找间房子?每天晒太阳种菜,让她的儿子寄宿在学校算了。
 
  宋运辉考虑之下,联系杨巡,问杨巡暂借老家的房子。杨巡岂有不答应的?送都送不进呢。韦春红当即过去一看,虽然这个家荒芜多年,草木森森,她还是非常满意,回来市区就推着宋运辉别回医院,坚持让宋运辉回去上班,不用搭理现在的雷东宝。宋运辉也知道雷东宝现在需要心理疗伤,但好歹他来看过一趟之后可以放心。
 
  回到家里,他也有私人问题需要面对,他隐隐觉得梁思申对他与过去很不一样。但究竟好或者不好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梁思申依然对他亲昵,跟他单独在一起时也还是黏在一起,可他为什么觉得她好像离他有些疏远了呢?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宋运辉有些提心吊胆。
 
  宋运辉想与妻子好好谈谈。事前,他请教感情生活丰富的虞山卿,却觉得虞山卿的答案不适合真正相爱的两个人。请教家庭和睦的寻建祥,又觉得寻家的精神生活与梁思申格格不入。
 
  然而,怎么与梁思申开口?已经惯于在大会小会上面对台下千万双眼睛的宋运辉忽然有了裹足不前的胆怯,那胆怯甚至犹如当年第一次走上厂部会议室讲台,面对咄咄逼人的水书记、费厂长、刘总工等人的时候。可那时他起码心里对技术有底,现在心里的底却是虚无得很,爱,可以成为他的底气吗?而他现在担心的正是两人之间爱的变化。他不免想到当年对程开颜的时候,当他心中无爱,他可以做得如此决绝。梁思申会吗?
 
  没等宋运辉下定决心开口,梁思申却在到达第一晚握住宋运辉的手,严肃而认真地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宋运辉不知道妻子要跟他说什么,却毫不犹豫地道:“你说,我全部答应。”
 
  偏生梁思申知道宋运辉对她一向是说到做到,听闻丈夫如此爽快,愣了一下,“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
 
  宋运辉并不讳言:“你最近对我有看法,我不愿我们之间有隔阂,可我没找到原因。既然你已经找到……”下面的话宋运辉忽然咽住,觉得信誓旦旦得-肉-麻。
 
  梁思申一下子很内疚,感觉自己好像恃强凌弱似的,在两人感情的世界里,一向是她主动,她总是索取很多很多,丈夫总是包容着她,就像今天,他全无招架,开门揖盗。她忽然想放弃,做人不能太得寸进尺,有这样爱她的丈夫,她还想要怎样?反而是宋运辉今天非解决问题不可,不愿再看到妻子在他身边时却目光游移。他鼓励梁思申继续。
 
  梁思申犹豫之下,终于将手中的本子打开,将那张宋运辉在金州新车间开工现场的照片拿出来,放到丈夫手里。“我这几天考虑了,我爱这样追求事业的你,爱直言不讳批评我对老师胡说的你,爱那个直言‘我很骄傲’的你,爱为大哥操心得没原则的你,爱帮我跟外公斗嘴的你,爱西湖边内敛又奔放的你,爱一直坚韧智慧的你。但是我最近心里对你越来越有非议,觉得你越来越面目模糊,前阵子我才想到,你变了,你变成外公嘴里那种千人一面的官僚。直到见你又黏黏糊糊对大哥割舍不下,我才意识到,你如今已经很少流露人-性-的一面。对不起,我会不会说得太严苛?”
 
  “你尽管继续。”宋运辉被说得面红耳赤,即使他知道自己道路的最终肯定是官僚,可被梁思申如此点明,他还是吃不消,“可是工作环境……我可能已经有些职业病。”
 
  “是,我也觉得太苛求你,一定是我太不宽容。可是,我们相识相知这么多年,我真的觉得你丢失了很多过去很好的品质,你变得冷漠。外公说你工作环境太复杂,你又奔跑得太快,因此来不及好好地思考。这方面我也有同感,我辞职后才考虑,我在忙忙碌碌中究竟迷失了些什么,我发现我迷失了我的-性-情。”梁思申见宋运辉点头,她将手中照片竖起,“我要一个有血有-肉-有爱的-性-情中人。”
 
  宋运辉终于不得不婉转指出:“你真正想说的是不是我工作中缺乏人-性-,现在距离民众越来越远?”
 
  “是的,你现在工作中对成事的因素考虑太多,人的因素考虑太少。包括考虑你自己,为了成事,你个人也放弃太多。”梁思申认真上了,她基本上也是认准了宋运辉不会生她的气,颇为有恃无恐。
 
  宋运辉却得为妻子的指责找出理由:“你对我的工作了解并不全面,当然与我平时说得不多有关。现在我们的话题,包括电话中的话题,80%是有关可可,5%是有关其他人,属于我们两个的只有15%。而我更擅长倾听,导致你了解我工作的时间不多。对不对?”
 
  “两码事。”
 
  “不,一码事。我没告诉你的是,我做那么多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提高员工收入。比如在老家合作项目的收入大部分用来提高东海的福利,你知道而今国企的收入相对外资而言很没优势吗?可是我们国企又有这样那样的规矩,我只好另辟蹊径。还有整合那家上市公司也是基于同样的考虑,现在基本上实现个人收入与企业效益双丰收。其他还有许多,有空你可以调查一下社会工资与东海公司员工工资福利之间的对比,比上不足比下大大有余。对于人的因素的考虑,我一直没有放弃。”
 
  “是的,你一向做事很有考虑,可是现在你越来越理-性-,理-性-得可以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来达到目的。比如牺牲你自己的好恶原则,牺牲有些人的生计,最麻烦的是,决定牺牲某个群体时候,你很理所当然的态度。换作若干年前,当你作为某个被牺牲的群体,从小到大遭受不幸,你作为被牺牲个体是如何感受的?你有没有将心比心一下?如果为了某个目的可以理所当然地牺牲某人或者某物,那么谁也难以保证哪天你我,以及你我的某些底线也会被谁牺牲。那实在是很危险地想法。”
 
  宋运辉差点被噎住,心头不免有些激动。虽然以他之丰富阅历,依然可以宽宏地把妻子的指责一笑置之,可是既然牵涉到他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去岁月,他心里不会不以为然:“套用你的话,两码事。这是个百舸争流的年代,有竞争,就必然有淘汰。竞争选择,不能说是牺牲,与那个时代的选择不同概念。然后你看,我们集中力量办成事,成功后可以做得多事,带动很多人过更好生活,包括提携那些被竞争淘汰的人。”
 
  “先破坏,后修复,已经被证明是条歪路,修复的社会成本与经济成本都很巨大……”
 
  “思申,这已经是社会问题。你这么要求我个人,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