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等你寂寞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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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寞是鬼
 
  我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度过。一个人上网、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看碟、一个人吃饭……毫无疑问,我过着这样的生活,且享受这样的生活。
 
  可是,寂寞,寂寞常常会不请自来。尽管我逛街、拍照、做面膜……尽管我想尽办法让生活变得有趣一些。可是,在某些时刻,我依然希望身边有一个人陪伴。他不一定要陪我说话、陪我玩,他尽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对我而言,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在那里,就好。
 
  L和W是我大学时要好的异性朋友。毕业后,我人模人样混迹于媒体圈。他俩成了研究生。一个公费、一个自费。
 
  我们仨始终保持联系,不定期举行定点聚会。一直都是那样,喝可以续杯的咖啡,讲不动声色的冷笑话。但是我们变成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大谈理想已经是很久的事了。上一次聚会,我们谈话的主题是住房。
 
  W同学最近在西边一家公司实习,每天需要在公共汽车上耗费四个小时。他说有一次为了等一趟有座位的车,他从六点等到八点,最终,还是一路站着回来。当他筋疲力尽走进学校附近的麦当劳时,麦当劳里的阿姨给了他一个亲切的微笑。“那一刻,我差点哭了。我觉得自己终于回家!你们能想象到西边是什么样的吗?那种强烈的陌生感让人感觉好像是在另外一个城\市。每个人都有一张冷漠的脸。还有,他们都长得好丑。”
 
  作为一个害怕陌生、拒绝改变的人,我很明白W同学的感受。于是,我们谈话的重心转移到孤独、寂寞、安全感这样玄之又玄的话题上。随即产生共鸣: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进而得出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我们仨同住一个小区。
 
  描述中的状态很完美。他们租一套精装修的两居室,距我家仅几步之遥。最好在同一个单元,坐电梯就能互相串门。之前不用电话预约、也不用考虑是否会打扰对方,直接敲门就可以进来。DVD、杂志……可以互通有无。心情不好,可以找其他两人倾诉。他们买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我负责煮饭。L同学补充:我们都是有一定社交活动的人,不用每天煮饭,一星期一两次足矣!
 
  W同学很兴奋,对啊!这样就不会因为一个人而难受了。关上门,有自己独处的空间。打开门,有好朋友作陪。
 
  我也很兴奋,觉得这个方法切实可行。基于我是闲人这个大前提,他们把在小区论坛发帖子、找中介这些事交付与我。临别,还再次叮咛:当个事放在心上哈!
 
  当天晚上,我便发了帖子;第二天,又去中介咨询。留了电话、签了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其实现在我们住得也不远,走路不过十几分钟的距离。可是,我们很久才能见一次面。如果把这个距离缩短成三分钟,如果我们真的住在上下楼,会有很大不同吗?
 
  过了几天,在MSN上遇到W同学。他说: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没去看房,还是觉得太远,上班不方便。
 
  我笑:没什么,意料之中。
 
  我们都享受孤独,害怕寂寞。可是偏偏寂寞时常像鬼一样突然蹿出来,不经意间便把我们吞噬得灰飞烟灭。我们想出各种对策,最大的期盼就是身边有一个人。你熟悉他,他也熟悉你,没有尴尬、没有误会、没有解释,就像小时候那个破旧的布娃娃一样,永远安静地、忠诚地陪伴在你身边。
 
  当然,对于长大的我们而言,布娃娃已经失去了效果。甚至,连好朋友也无法完全胜任这个角色。所以我们选择结婚,对着上帝宣誓长相厮守、不离不弃。也许这样,才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心灵上的安稳,满足那份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可是,因为害怕寂寞而结婚显然不是个好主意。更何况,在享受孤独的人们眼中,婚姻又是另一件充满不确定的可怕事情。所以,寂寞依然陪伴我们左右,无法排遣。
 
  ◎弄丢了的那个人
 
  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一样,对于生命中出现过的某些人,会有深深的依赖。对于他们的感情,比朋友重一些,又似乎比亲人轻一些。很多时候,他们就是你生活的一部分。
 
  Lisa是我上大学时最好的朋友。大学四年,我们形影不离。看到我,就会想起她。看到她,就会想起我。
 
  当年爸妈送我来北京上学,临走的时候,我倚着床栏哭泣,妈妈仰起头冲上铺的Lisa说,以后你多多照顾她。她冲下来拉住我妈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阿姨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从那以后,我们就在一起玩。从那以后,她的确照顾我很多,从吃饭到交男朋友,她都要管。中间无可避免会有小摩擦,也烦过、吵过,但是我们始终很好。甚至于到她交了男朋友,我依然不知羞耻地当最大号的电灯泡,依然与她形影不离。
 
  我没想过她会走。没想过毕业后她会离开北京。在机场,她和她男朋友微笑着道别,互相说珍重,我一个人哭得梨花带雨。到最后,他们不得不来哄我。“亲爱的,我走了以后你要陪安吃饭、她心情不好你要陪她说话。不管你在干什么,她打电话绝对不能不接。我走了以后,你们要好好的。”
 
  就这样,她把我托付给了她男朋友。一个很可爱的叫田田的男孩。馋的时候,一起大吃一顿;无聊的时候,找地方坐坐,并且延续了Lisa在时小喝几杯的传统。生活依然很快乐。
 
  一年以后,他也走了。他说北京不是属于他的城市。他说要去找Lisa,可是他们最终还是没在一起。年轻时的爱情太过轻率。忙着为他们惋惜,我忽略了他的离开。他走的时候,我没有哭。
 
  后来,我有了稳定的工作;后来,我买了房子;再后来,我和Lisa和田田联系已经很少了。
 
  朋友在小区里开了蛋糕店,无聊时,我有了新去处。有时候,我是刁蛮的顾客。他问,老婆饼要咸的还是甜的?我说,不甜不咸的。他再问,我该怎么做?我说,各取一个,踩成蓉,然后搅拌均匀,然后再分开。
 
  更多时候,我们是很谈得来的朋友。冬天的时候,喝一杯热奶茶;夏天的时候,喝一杯冰咖啡。无聊的夜晚,喝咖啡半杯、奶油填满的特制摩卡。心情好的时候,关了门再去街边小店吃麻辣烫。总是很快乐,总是有很多话说。我习惯了用各种方法故意气他,习惯了他好脾气的一笑。也习惯了无论什么时候,打个电话,就有小妹送蛋糕上门。
 
  前两天去店里找他,他居然跟我说店要转让了!就那么轻描淡写地一说,说在济南已经租好了办公室,说他们要重做一个行业。我有些失态,“啊!你不是说你们一家一直会在这里吗?”他依然好脾气地笑:“是啊,那是以前。现在生意不太好做。”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我们都想找一个人依靠,并且以为他会一直在那里。希望不论走到哪里,一转头就会看到他。可是,不知道是谁的错。那个人常常会被我们弄丢,并且我们知道,一旦丢了,再也无法找回来。
 
  ◎论书吧的倒掉
 
  大学四年,我天天和死党莎莎混在一起。后来,我们有了两个最为显著的进步,或者可以称作飞跃。第一,她说:亲爱的,我终于可以从第一节课睡到最后一节课,中间不醒来;第二,在我们吃遍朝阳路各色餐馆,找不出新意时,开始谋划自己开一家店。
 
  每一个怀揣小店梦想的人,大概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书吧吧!想想看,书香缭绕中,弥漫着咖啡的浓香。精神世界极大满足,物质世界也决不匮乏。书吧,就是懒人和闲人的福音。从哪再找这么一个一个人待着不突兀、两个人一群人更好、有吃有喝有看有聊、一耗就能耗一整天的地儿呢?
 
  我们成天盘算着,盘算到毕业,盘算到死党离开北京。然后,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在朝阳路上赫然屹立着一座两层小楼,取名:我的书吧。那一瞬间,我真怀疑是有什么商业间谍钻到了我的脑子,剽窃了我的创意,借鉴了我的想法,还没给我一分钱!!
 
  愤怒中,我决定天天去那里晃悠。我要翻旧他们的书!我就要一杯咖啡,续杯数次,坐一整天!我不信我喝不倒它!
 
  那时候,我都是拎着我的小笔记本,中午起床就去那儿报到,一直坐到华灯初上。我看很多书、写很多宇、发很多呆、喝很多咖啡……久而久之,我忘了我的誓言。我在里面吃饭、买书,半年后成了金卡会员。我发现凭我一己之力,根本弄不倒它。反而,我的小笔记本因为疲劳过度,彻底牺牲了。
 
  我又愤怒,又伤心。
 
  我换了笔记本。我再也没去过书吧。
 
  一年以后。每个周末的午后,我都会被一个电话召唤去书吧。李姑娘、于姑娘、凌同学、王同学,加上我,三女两男,组成一个新的小团体。书吧,就是我们聚会的大本营。
 
  在我远离书吧的那段日子,原来书吧也在成长。藤椅换成了小沙发,火车座换成了大沙发。装饰方面也有八分长进,文化氛围渐浓。于是,这个全新的书吧俘获了我们。
 
  我们不会搞什么下棋、看书、打牌的玩意儿,凑在一起,就是干聊!如同话痨一般,说七八个小时,不间断。直接后果就是口干舌燥。每次都是喝一肚子咖啡,大半夜回家依然兴奋。
 
  去的多了,和所有的服务员都混了个脸熟。关键,还是因为我们太讨厌吧!一定要坐楼上宽敞的大沙发,如果已经有了人,便打算站旁边聊天把人吵走。服务员好不容易劝下去,把我们安置在小沙发上。我们不约而同都不点单,说一定要坐到大沙发上才点……
 
  点单的时候,常常上演麦兜的故事。
 
  其中一人:请来一杯冰咖啡。
 
  服务员:对不起,没有冰。
 
  另一人:那香芋口味的珍珠奶茶。
 
  服务员:对不起,没有珍珠。
 
  另一人:那冰橙汁吧!
 
  服务员:没有冰。
 
  另一人:哦,那巧克力口味的珍珠奶茶吧!
 
  服务员:没有珍珠。
 
  旁白:珍珠卖光了,制冰机坏了,所有珍珠和冰的配搭都没了!
 
  其中一人:哦,这样啊,那我直接要一杯冰水吧!
 
  成日得跟他们一起混,我觉得书吧真是太好了!眼看书吧的生意日益兴旺,我再也没动过要让它倒掉的念头。
 
  从春到夏,从夏到秋,到了冬天,我们的聚会戛然而止。做知心朋友固然好,关键是我们不应该把不同性别、异性恋的人当做闺蜜。因为性别不同,其实不能做到畅所欲言。再者,对男性而言,事业远远重于朋友。尤其是没有发展机会的朋友。所以,当他们各自忙于工作时,朋友就被抛到了脑后。于是,我们从一周一聚,改到了一月一聚,半年一聚,再后来,谁知道呢?.
 
  曾经,我们试图挽回两位男同胞。王同学,周末不开手机。凌同学,称自己不出五环已经很多年。再三羞辱,他们说:有些离别,我们不得不面对。
 
  又是一年春天到。一日,我路过书吧,看到了拆迁通告。半个月内,书吧将不复存在。我上网告诉李姑娘,说咱是不是该去缅怀一下?她说:我上周一个人去过了。摩卡像泥浆水,无线网络总掉线……
 
  我俩不约而同忧伤起来。我们的年代,似乎就这么结束了。
 
  我一直很不愿意承认朋友具有阶段性。似乎只能有不同阶段的好友,却不能有永远的朋友。事实让我一次次很受伤害。
 
  好在,我们及时决定,彻底放弃两位男同学,也抛弃书吧。以后每个周末,我们仨可以聚在某一个人家里。包饺子也好、做意大利面也好,关键是要聚在一起。
 
  书吧在我们心里,始终不曾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