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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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瑞说,啥叫特定场

    合。康总说,只有跑进K房,男人可以无心无脑,胡天野地,这种场面,我见得不少,熟客进门,

    七八个小姐,加上妈咪,直接扑上来,压到沙发里,花笑云愁,香气扑鼻,根本不管客人叫救

    命,还是叫耶稣,七手八脚,嘻嘻哈哈,上面解领带,下面解皮带,为啥,根本不为小费,见到

    了恩客,发一发糯米嗲,搞搞活动,有意搞得轻松活泼,做游戏,等于工间广播操,是一种减

    压,一种热闹。梅瑞怫然说,康总变了,以前是静雅的。康总不响。梅瑞说,是不是因为,上一

    次我不答应,心里就痛苦,就要去这种无良地方,去解闷,去堕落,或者,是狐狸尾巴露出来

    了。康总说,我哪里会,这个世界,就是两厢情愿,我只是讲讲风景,懂吧。梅瑞说,我见的老

    总,全部是大领导,相当斯文了,最多也就是。梅瑞不响。康总说,最多是啥。梅瑞不响。康总

    说,见了面,先送两打法国高级丝袜。梅瑞说,啥。康总笑说,我是开玩笑,以前上海房地产大

    亨沙逊,勾引女人,见面就大量送丝袜。梅瑞笑说,厉害的,女人一定会激动。康总说,开玩

    笑,现在大领导出手,比沙逊厉害多了。梅瑞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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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总说,但是美女也多,我一次去北面,拜见大老板,大领导,对方先带我游泳,进门一

    看,桃红柳绿。梅瑞说,模仿杭州西湖。康总说,室内泳池,四面摆了沙滩椅,周围三三两两,

    七七八八美女,三点泳装,玉腿横陈,有的立,有的坐,眼睛带电,每个美女,划有活动地盘,

    连接池边小房间,就是小K房,每间有门帘,美人立到池子旁边,半掩门帘,不断招呼领导,生

    张熟魏,张老总,李领导,一旦牵了手,走进小问,帘子一拉,唱男女两重唱,或者其他。梅瑞

    说,少见。康总说,这是男人地盘,一般女人,哪里有见识。梅瑞不响。康总说,现在官场,时髦

    当场题字,这天老领导高兴了,当场题诗一首,北国江南美人多/温水游泳好个冬/吴娃芙蓉

    双双醉/朝朝暮暮浴春波。梅瑞冷笑说,我完全懂了。康总说,女人自认为懂,往往根本不懂。

    梅瑞说,啥。康总说,漂亮女人,周围总是奉承,也就看不到本相,真正懂世界的女人,条件长

    相,比较差,其次就是小姐,妈咪,只有面对这类女人,男人可以随便暴露本性。梅瑞说,讲得

    我头昏了,我要问一句,比如讲,有一个男人,极力包装一个女人,啥意思。康总说,我不了

    解。梅瑞说,开始,这个女人根本不习惯,夜夜跟男人去应酬,出门前,男人讲明饭局背景,某

    人最重要,某人可以不理睬,样样分析研究。康总说,这是老手了。梅瑞说,台面上一问一答,

    记得ABCD重点,出门前,先吃一只小面包,一杯白糖水,普通白糖水最解酒,冰糖水,盖碗八

    宝茶,包括“ 干杯不醉”等等解酒药水,无效。康总说,厉害的。梅瑞说,穿衣裳,也是死讲究,黑

    鸢色套装,要严肃,尽量少笑,眼神要贵气,枇杷色,槟榔色袒胸裙装,如果对方随便,可以放

    松一点,逐渐嗲一点,真要胡调,比如薄香色袒胸酒会裙,细跟皮鞋,总之,神态样子,香水牌

    子,味道,眼影,粉饼,口红,首饰,手包,走势,每样预先想定。康总不响。梅瑞说,大领导,一

    般比较清正,严肃,不大会笑,可以坐近一点,开始不可以出格轻浮,酒多之后,对方手滑过

    来,不要大惊小怪,也不要麻木,反应要敏感,态度要复杂,对方搭腰,贴面,完全允许,西式

    礼貌,眼睛要有精神,也可以朦胧,表一点心情,露一点内容,总之,只有回去后,半夜接电

    话,可以自由调情,完全放松,因为有距离,也因为是夜里,是接一个电话。康总说,戏做得深

    了,知识面广,这对好男女,再加一点花头经,申请一个许可证,可以开一间交际花高级研修

    班。

    梅瑞说,这种过程,天天有变化,女人比较紧张,后来学会胡调了,推三阻四,会嗲会笑,

    有一天,女人忽然感动了,感觉到,这是身边男人的一种关心,是以前受不到的照顾,是真体

    贴,讲起来,应酬是目前的重要工作,事业正朝预想的目标发展,相当有成就感。康总说,人心

    是肉做的,这个女人,已经动心了。梅瑞说,男人对女人讲,目前要以事业为重,两个人,即使

    有了想法,环境不方便,以后再讲。康总说,确实不方便,旁边有眼睛,有耳朵。梅瑞说,康总

    像是明白了,讲讲看,这女人的名字。

    康总说,不便讲,我是推测,这种关系,一定还有好故事,情节曲折。梅瑞吃一口咖啡,低

    头不响。康总说,烟雾一多,肯定有火头。梅瑞不响。

    康总说,我只问一句,这位国家一级男教授,是啥人。梅瑞说,是我朋友。康总说,这女人

    呢,梅瑞说,我同学,某合资公司商务代表。康总说,公司开啥地方,是不是西北。梅瑞看看周

    围,鞋跟轻轻一顿说,康总,又开始包打听了,我一向喜欢用别人举例子,为啥样样要让我讲

    明白。两个人不响。康总吃一口咖啡说,我去过一次女子教养所,朋友是警察,加了我,以及所

    里女管教,三人进走廊,两面是监房,走到每间监房口,我立停,朝里一看,里面六个女犯,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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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小板凳,仔细做手工,也就立正,齐声一喊,首长好。我再走一间,门口一停,六个女犯立起

    来讲,首长好。女管教对警察说,实在心烦,昨天解过来十一个女人,搞啥名堂,全部有头虱

    了,吓人吧,分局的卫生工作,也太差了吧。我问管教,此地的女犯人,是为啥关进来。女管教

    摇手讲,不谈了,不谈了,这个社会,总归这副样子,男人做的案子,一个比一个聪明,女人犯

    的法,一个比一个笨,笨到家了。梅瑞听到此地,放下杯子,想了许久说,康总这样讲,是啥意

    思,我根本听不懂。

    两人无语。康总说,好不容易见一次面,讲了一堆别人琐事,乱开无轨电车,有意思吧。梅

    瑞不响。康总说,梅瑞真的变了,原本跟汪小姐坐办公室,是讲讲山海经,吃吃零食,现在挑了

    重担,志向深远。梅瑞吃一口咖啡,叹息说,只是,我跟我姆妈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了,以前算

    摩擦,现在是吵,三个人,我,姆妈,小开,关系搞不好,烦。康总不响。

    梅瑞说,我一时觉得,姆妈坏,小开好,一时觉得,姆妈好,小开坏,讲出来难为情。康总

    说,我懂的。梅瑞说,感情与事业,像两根绞莲棒,扭来扭去,绞来绞去,我已经绞伤心了。康

    总不响。梅瑞说,公司情况,当然是好的,我感情这一块,是玻璃橱里的蛋糕,看得见,我吃不

    到。康总说,母女感情,还是男女感情。梅瑞低头说,我不想讲得太明白。康总不响。梅瑞说,

    经常觉得闷,日里忙事业,夜里讲得难听点,当然想男人,样样得不到,要候机会,要等,二十

    四小时等于做地下工作,我现在晓得,地下工作真了不起,以前看电影,地下党,就是穿件旗

    袍,听组织安排,今朝做三层楼发电报男人的假老婆,明早戴一条珍珠项链,当银行家太太,

    礼拜天,跑到黄埔滩的公园里,假装看报纸,其实是接头,两个人见面,要装陌生人,情报到

    手,看看四面风景,人就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