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行天下08 祠堂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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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跑出来的死猫,给这一路又增添了些许诡异气氛。

    白玉堂拉着展昭往前走,只觉得越走越黑,有些莫名。

    “怎么那么黑?”白玉堂忍不住皱眉,他不是没在夜晚走动过,即便没了月亮,也不会黑得如此。

    “风也小。”展昭突然道,“这一带似乎云很厚?”

    “嗯。”白玉堂点了点头,“祠堂就在前面。”

    “哦……白兄。”展昭突然叫了白玉堂一声。

    白玉堂停下脚步看他。

    “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展昭动了动手,白玉堂低头看过去,他的手腕子还在自己手里。放了手,气氛有些尴尬。

    展昭往前踏了一步,觉得肩膀挨着肩膀了,才说,“有坑和石头要记得告诉我。”

    “呃,好。”白玉堂点头,和展昭并排往前走,特别注意展昭的脚下路是否平坦……看来展昭并不太喜欢被人照顾的感觉。

    一路虽然诡异,却也没再发生什么事,两人也颇为顺利地就上了山。

    这马腹祠堂的确很破败,也无灯火,白玉堂听了听,没有人声。

    “没有人么。”展昭有些失望,“还以为会有几个小地痞在这儿。”

    “可能都不敢住了吧。”白玉堂掏出火折子来,借着微弱的亮光看了看四周。

    祠堂之内颇为阴森,特别是大殿正当中那尊不人不鬼的马腹雕像。

    地上还有几堆被熄灭的篝火,看来之前的确有人在这里居住过,大概就是那些流浪的野孩子。

    “应该有一阵子没人来了。”展昭说着,嗅了嗅周围,“有没有闻到一股霉烂的味道?”

    “我闻到很多味道。”白玉堂皱着眉头说,“还有尸臭。”

    “后面乱葬岗传来的吧。”展昭说着,拍拍白玉堂,“咱们去看看?”

    白玉堂忍不住皱眉,“看乱葬岗?”

    展昭笑,“附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先在庙里转转吧。”

    白玉堂在大殿里找了一处比较干燥的地方,点起了篝火……四周立刻亮堂起来。环视四周,没什么异样,白色的墙壁脱落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孩子顽皮,墙上乱七八糟画了很多黑色的画……

    白玉堂缓缓走了过去,看着那些画,起先他以为是随便画的,然而仔细一看,“和你大哥画在床头的好像。”

    展昭听后吃了一惊,“当真?”

    拿出那张小四子他们拓印的画像出来一比对,白玉堂点头,“床头的话,是一整墙乱画中的一部分。”

    墙边扔了很多烧成黑炭的柳条……墙上还有黑乎乎的小手印,显然,这些是孩子们画上去的。

    “那些孩子不可能去住天字第一号房,这么说,是大哥来过这里?”展昭得出了些线索,摸索过去。

    白玉堂赶紧走过来,“你要去哪儿?”

    展昭单手抓住白玉堂胸前的头发,“找你啊。”

    白玉堂将头发抽回来,让他搭着自己的肩膀,“你想四周看看有没有你大哥留下的其他线索?”

    展昭点头,“果然是知己啊。”

    白玉堂听到那声“知己”,莫名有些别扭。转眼,看到供桌上有一个烛台,上头还有半截没烧完的蜡烛。

    将蜡烛拿来,准备在篝火上点燃,白玉堂却发现了一些东西……

    “这里有一些骨头。”

    “什么骨头?”

    “很小很细。”边说,白玉堂边用树枝挑了挑火堆,又找出了几张烧焦的老鼠皮来。

    “是老鼠。”

    “哦。”展昭点了点头,“估计是小孩儿们没东西吃了,拿烤老鼠做了点心吧。”

    白玉堂微微皱眉,将柴火放下,站起来,“可猫吃了老鼠,死了。”

    “孩子也死了……不是么?”展昭反问。

    两人顿时又觉得蹊跷起来。

    良久,展昭突然说,“对了,我发现一件事情。”

    白玉堂回头看他,“什么?”

    展昭用手指轻轻地叩着自己的下巴,道,“我发现你跟我说话的时候,都不叫我名字。”

    展昭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白玉堂倒是一时很难回答。

    “刚刚认识的时候么,你就不跟我说话。后来稍微熟了一点,就开始‘唉’‘喂’,现在就干脆直接说话。”

    白玉堂张了张嘴,想了想——似乎的确是……

    “你看,你叫赵普就直接叫赵普,叫公孙呢,就公孙,小四子、小良子、影卫、王朝马汉你全都叫了,就是不叫我。”展昭认真问,“我名字很难听么?”

    白玉堂也不明白展昭怎么突然在意起这点来了……不过话说回来,展昭的名字是不好叫。自己江湖朋友不少,展昭算是最特别的一个。直接叫展昭吧,显得很生分,叫展兄?有些矫情,就像自己不太喜欢他叫自己白兄似的。要是三个字还能叫个名儿,可就两个字,总不能随口来一声“昭”……

    白玉堂一想到那一个“昭”子,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嗯?”展昭凑过去一些,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想象出白玉堂现在的表情。

    白玉堂转脸,见展昭似笑非笑的神情,就知道他戏弄自己呢,那神情……

    白玉堂突然张嘴,来了一句,“猫……”

    “又有猫?”展昭疑惑,侧耳听了听,心说没理由啊,有猫自己应该能听到动静。

    白玉堂嘴角轻轻挑起,“展小猫。”

    ……

    大殿里片刻的沉默。

    “呵……”

    展昭大概是刚刚那一下懵住忘了换气,刚想说话,却听到大殿外头传来……呼呼……

    阴森森的大殿里,突然停到这种类似野兽喘息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白玉堂也放下了玩笑的心思,转身要出去,但一想还是回头拉了展昭一起走。

    出了大殿……借着烛台的灯光看到了附近的场景。

    黑暗的荒坡,不远处有两点绿油油的光。这次不是猫,那东西比猫大些,是一只野狗。

    那野狗看到有人出来,转身就跑了。

    “是狗?”展昭问。

    “不清楚,过去看看。”说着,白玉堂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拉着展昭朝祠堂后方走去。

    出乎两人的意料,后头还有一片院墙,倒塌了大半,院墙外头一处陡坡,坡下老远能看到坟包还有好多四散觅食的野狗,估计就是那乱葬坑。

    “我听到有水声。”展昭开口。

    “嗯。”白玉堂往院子里望了望,“里头有个水池,还挺大……”

    说着,白玉堂的话突然断了。

    展昭也听到水声中伴着“哗啦”一声响,似乎什么东西下水了。

    “什么声音?”

    “没看清楚。”白玉堂低声说,“水里好像有东西,个头不小。”

    “大鱼?”

    “鱼尾巴……不过我好像还看着头发了。”白玉堂呆呆站在原地,刚刚那一瞬有些快,那个在池子里的东西好像是——人头鱼身。

    “头发?”展昭觉得不可思议。

    白玉堂带着他走进了院子,来到池子边往里看。

    池子里冒起了几个泡泡……水面刚刚明显被晃动过,还有阵阵波澜。很快地,池水平静了下去,水流声也消失了,漆黑的水面上,映着一轮圆月。

    白玉堂看了良久,问,“猫……今天什么日子?”

    展昭听着那一声“猫”,眼皮子抽了抽,没好气道,“月初啊。”

    “刚刚我跟没跟你说天上是新月?”

    “嗯,月牙儿,怎么了?”展昭听着白玉堂的话有些古怪。

    “为什么水里的倒影是满月?”白玉堂说出这话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了。

    ……

    展昭沉默了半晌,说,“月亮欺负你看得见。”

    “咳咳……”

    白玉堂是让自个儿的口水呛着的,一脸无奈地看展昭,回头再看,水中的月亮消失了。忍不住甩甩头——产生幻觉了不成?!

    两人在水边起码站了半个时辰,然而水面依然是漆黑而平静……此时,天到了最黑的时候。一片寂静之中,远处的乱葬岗上传来“咯吱咯吱”的轻微响动,也不知道是那些野狗们啃骨头呢,还是那些尸体们磨牙。

    “这个时候看不见……”

    良久,展昭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特别的刺激!”

    白玉堂让他一句话逗乐了,气氛也没刚刚那么紧张,“还是进大殿吧,去把墙上的图都画下来,看能不能找到线索。至于这周围,等天亮了再说。

    “嗯。”展昭点头答应。两人转身进大殿。

    等两人离开了院子……池水忽然又轻轻地划开了一阵涟漪,池中央有一个黑乎乎的脑袋,缓缓冒了出来。

    ……

    白玉堂和展昭回到了前殿,篝火还燃烧着,有了光亮就没那么阴森了。

    白玉堂让展昭在一个蒲团上坐下,自己拿出随身带的纸笔来,照着墙上的图画描了起来。

    四外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纸动的沙沙声。

    展昭单手托着下巴坐在蒲团上,脑袋里胡思乱想……白玉堂功夫好,难得的是文采也很好,善于琴棋书画。据公孙说,就算不会功夫,将白玉堂扔进文生公子那一堆里头,也是翘楚。

    想到这里,展昭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白玉堂听他有动静,就问,“怎么?”

    “嗯……”展昭想了想,“你以后,还是叫我喂或者唉吧。”

    白玉堂没吱声,嘴角微微一挑。

    过了良久,远天终于出现鱼肚白了,白玉堂才将整墙的画都临摹下来。收起纸走到展昭身边坐下,松了口气。

    展昭闭着眼睛,胳膊肘只在膝盖上,似乎是在休息。

    白玉堂开口,“担心你哥?”

    “嗯。”

    展昭点了点头,问,“你善不善长和小孩子交流?”

    白玉堂想了想,“你说呢?”

    “女孩子大概好一些吧……”展昭似笑非笑地回答。

    白玉堂摇了摇头,“干嘛问这些?”

    “一会儿那个小猴儿……可能不会理睬我们。”展昭说,“这种小孩子从小被欺负,不相信外人的。”

    白玉堂转脸看展昭,“他跟你哥小时候境遇很像?”

    “他应该比我哥惨一点。”展昭换了一只手,“我哥好歹没有尾巴。”

    白玉堂从小在兄长爱护之中长大,这种感觉没体会过,不过估计好不了,仰起脸,视线却落在了房顶的横梁之上。看了一会儿,也说不出为什么……白玉堂忽然得那根横梁似乎有些不对,向下弓起,不是笔直的。

    “这个给你。”展昭从腰间拿出了开封府的腰牌交给白玉堂,“我想去县衙门,咱们验一验刘真人的尸体,你来假扮我。”

    展昭说完了,却没听到白玉堂回答,有些纳闷,“白兄?”

    “嗯?”白玉堂回过神。

    “怎么了?”

    “好像……”白玉堂说着站起来,一个纵身跃上了横梁。

    展昭听到了动静也站了起来,不久,白玉堂跃了下来,“看来,咱们真该去趟县衙。”

    展昭不解。

    白玉堂看了一眼那房梁,“我知道那三个小乞丐的尸体在哪儿了!”

    ……

    一个时辰后,天光大亮。

    大早,捕快粱豹起床时,发现床头多了封信,只一句话——尸体在马腹祠堂的横梁之上。

    梁豹觉得蹊跷,就带着手下来了祠堂,当真在横梁之上找到了那三具少年的尸体,百思不得其解。

    而此时,展昭和白玉堂也先回了客栈,两人决定从长计议一下。

    回到天字一号房,就见小四子和箫良已经起床了,正坐在桌边吃点心。见两人回来了,箫良赶紧去另叫两份点心来。

    展昭到了桌边坐下,可算歇一歇了。

    小四子夹着一个蟹黄包递过去塞进了展昭的嘴里。

    展昭吃着包子,笑道,“小四子,吃完帮我找件衣裳,一会儿我要洗澡。”

    小四子原本觉还没全醒,听到了“洗澡”二字,立刻精神一振,问,“洗澡?”

    “嗯,你再帮我搓搓背,就跟之前似的。”展昭随口说着。

    箫良已经端了点心进来,白玉堂坐下,众人一起吃早饭。

    “嗯……”小四子犹豫了一下,道,“不给你洗。”

    展昭一愣,“为什么?”

    “叫白白给你洗。”小四子嘟囔了一句,“或者拿个大桶,你俩一起洗。”

    “咳咳……”

    小四子的话说完,白玉堂让粥给呛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