蘼心记:问王何所思第四十三章 王府暗影 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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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娇媚的樱桃树紧紧依偎着的是参天的乌木,原本是一刚一柔互为相济的美妙景致,而此时,那枝枝叶叶之间,青衫微扬晃动着的,是已经失踪多日的十亩公公。
  魏蘼觉得浑身的毛骨悚立,无法想象是面前这个吊挂着的人亲自将她领进梁王府的,耳边仿佛还能听到他在问:“你叫什么名字……瘦得跟小鸡仔子似的……”
  “怎么会……”梁王急奔而至,口中喃喃。
  他不相信眼前的一切,然而他愈是睁大双眸愈是无法否定面前的事实,那参天的乌木枝丫上垂吊着的,正是十亩公公。
  “快快快,把十亩公公弄下来。”苌楚手忙脚乱地指使着府卫将十亩公公放了下来。
  十亩公公确如魏蘼那一日所见,胸前插着一把短刃。
  但魏蘼凝神看了看那短刃的位置,似乎还不足以致命。
  苌楚懊恼不已,此处来去无数回,只管埋头在林木草径里寻找,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向上抬一抬头。
  魏蘼与王爷,无数次透过翻窗向外望,然而目力所至,都止于樱桃树,没有注意到更高的乌木。
  十亩公公就被索喉吊颈挂于乌木树上。
  “十亩公公,是本王害了你。”
  一直到苌楚将十亩公公放平整了,沉默半晌的梁王方才出一声哀鸣,懊丧,恼恨,又凄然,跌坐于十亩公公面前。
  十亩公公是梁王的“大伴”,可以说在宫规森严的大内,是梁王自幼以来唯一的最为亲密的伙伴,而且身手不凡,集玩伴与侍卫双职于一身。
  可是,是谁能够将这样一位一出手便能叫对方瞬息毙命的顶尖高手,失去了招架的能力?
  可以想到,他当时被刺中了胸膛,挣扎到了樱桃树下,向着他们挥手呼救,又于瞬间被绳索吊颈挂上高木,因而在王爷与魏蘼赶到樱桃树下时失去他的踪迹。
  或许他那个时候尚有一丝气息,圆睁着双眼望着树下脚步匆匆,而无力呼救,一点一点地死去。
  这么多天,他无声无息地吊挂在这里,既是在众人的面前,又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所谓狠与绝,在梁王还没有来得及上道的时候,就已让他见识到了其中的厉害,教他怎不寒彻心腑?
  魏蘼望着十亩公公的惨状,又眼见着梁王凄寒,心中恻恻然,摇了摇头,却又将双目如炬一般紧盯着王爷,说道:“王爷,您没有说错,十亩公公或许正是王爷所害。”
  王爷苦笑了笑,并未反驳。
  “你?”苌楚诧然望着魏蘼:“长乐公公,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王爷?”
  魏蘼苦笑:“那一日看过十亩公公的屋子,长乐就已经知道这其中的奥秘。”
  “十亩公公的屋子里看似零乱,椅子倒地,衣裳散落,这便是第一个不合情理之处。大凡人入浴之前,会将干净衣裳置于一旁的椅子上,若椅子倒地,衣裳滑落,却不会象那般散乱一地。第二个疑点在于十亩公公的佩剑,若他还有能力执剑,便不会无声无息地被人掳走。第三,按苌楚大哥所说,十亩公公是在入浴之时被人掳走,可是我仔细察看过地面,并未留下皂角水渍,这不通常理。长乐想到十亩公公是个极爱清爽干净之人,想必他在离开浴桶之时十分细心不沾湿地面。第四,便是那青布衫……”
  魏蘼望着王爷:“先且不说青布衫。长乐当时想到,王爷与十亩公公之间或许有什么秘密不想让长乐知道的,因此就没有声张。而今长乐不得不说,十亩公公所谓的失踪,其实是与王爷约定好的的故布疑阵罢了。然而,王爷应该没有想到,最终会弄巧成拙,以至于一发而不可收拾,枉送了公公性命。”
  “其实,长乐明白,密室失踪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十亩公公就是王爷放走的。”
  “这、这不可能。”苌楚大声嚷叫了起来,“当时门是由内栓上的,我踹门而入时,十亩公公已经不在屋里,王爷是经禀报之后方才赶来的,又怎么放十亩公公出去?”
  “门是十亩公公亲自栓上的,你踹门而入时未见到人并不等于十亩公公就不在屋内。”
  “我知道密室杀人的那些道道,长乐公公你是想说,十亩公公藏身门后乘人不备随后逃去?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察看屋内每一个角落包括门后,这是我做为一个府卫最根本的素养,否则枉获王爷之信。”关系到一个府卫的素养,苌楚毫不含糊,与魏蘼针锋相对。
  做为一个训练有素的府卫长,苌楚的确当之无愧,否则也不会在短短两年之内被擢升为府卫长。
  然而魏蘼仍是掷地有声,问道:“你亲自查看过十亩公公的浴桶了吗?”
  “这……”苌楚愣住了。
  魏蘼紧接着问道:“你当时所见浴桶中的青衫是湿是干是沉是浮?”
  “半干,好、好像是浮。”
  “王爷是否亲自察看过?”
  苌楚不禁有些惭愧,悄然瞅了瞅王爷。
  当时他眼见着王爷亲自察看过浴桶,还拨弄了一下桶里的青衫,因而自己就没有再去察看。
  而那时十亩公公就隐藏在浴桶之中青衫之下。
  而后王爷又亲自将门关上,遣苌楚等人去四处搜寻,十亩公公便是乘这个空隙走出屋子的。
  “可是,可是,这是为什么?没道理呀。”苌楚望着王爷,又望了望魏蘼,大惑不解。
  “不要再争了,确是本王与十亩公公的安排。”
  梁王的冷声令苌楚狠狠一震,一副直肠子依旧绕不过来:“小、小的还是不明白。”
  魏蘼望了梁王一眼,轻叹了叹,低下了头。
  她不再咄咄逼人,而静静地站在梁王的身旁,他的身上,从骨子里到外散发着一股子冰凉之气。
  樱桃树依旧葱茂繁盛,散发着枝叶的清馨,微风吹拂着十亩公公的青布裳,和那已经毫无血色的面庞,魏蘼打了个寒颤,靠近了梁王,这一回他没有嫌弃地避开。
  他只是注视着十亩公公的脸,又一次自语:“是本王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