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间第五个故事 求不得 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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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不会是兴趣爱好吧!”宇文烈喝着瓶口的泡沫,“我可是个男人,媒婆的身份对我来说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我真正喜欢的是那些东西。”
 
  白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墙壁,在层层红线交织的网络后面,挂着两把积满灰尘的古剑,剑刃上却游走着隐隐的剑光。
 
  “时间刚好。”宇文烈忽然想起了什么,按了按电视遥控器。
 
  那台闪着雪花的破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养尊处优的男人,正站在警察局门前的台阶上接受记者的采访。
 
  “认识他么?”宇文烈喝了一口啤酒问白起。
 
  “不认识。”
 
  “他的名字并不重要,不过他曾经是我的一个客人。”宇文烈用酒瓶指了指天花板。
 
  白起抬起头,猛然间看到天花板上竟然悬着一个男人的灵魂!
 
  那个灵魂几乎透明,如果放在阳光之下甚至会被忽略。它就悬在一根细细的红线上,随着阁楼排风扇带动的气流无力地飘摇。那张脸和电视上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这小子家里很有钱,老爹老妈白手起家做起了一个大集团,也算是京城名流吧。”宇文烈咂了咂舌头,“三年前他来找我,说自己爱上了一个女明星,想要让我帮忙促成这段姻缘。”
 
  “所以你就照做了?”白起冷冷地问。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宇文烈又猛灌了一口酒,“我告诉他,那个女人命中注定的男人不是他,如果真的想要这么做的话,就要付出代价。”
 
  “然后呢?”
 
  “这小子当年傻得很,完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每天缠在我的店里求我。”宇文烈笑了笑,“后来我看他的确是真的很爱那个姑娘,于是答应了。”
 
  “代价就是要把灵魂交换给你么?”
 
  “这只是个担保。”宇文烈摇摇头,“如果这根线被我拴上了,那个女人就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他。一个男人想要得到一个女人,理所当然要拿自己的灵魂做担保喽。不过这小子仿佛没有听懂我说的话……”
 
  “为什么?”
 
  “知道他为什么今天会出现在警察局门口么?”宇文烈挑眉,“他昨晚被邻居举报了,理由是殴打了他的妻子。但那个始终爱着他的女人今天早晨到警局做证明,声称自己只是在楼梯上跌倒而已,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可是谁都知道她在说谎。”
 
  “他不是很爱那个女人么?”白起面无表情。
 
  “这其中的理由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控制欲太强?可能是因为这两年生意上的失败,心理有些扭曲?变态的人总有变态的理由。”宇文烈手中的酒瓶“砰”地裂开了,“但这些都不能成为一个男人殴打自己妻子的理由。”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
 
  “很简单喽,该是他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宇文烈轻松一笑,拿起一把并不锋利的剪刀,在那根悬挂着灵魂的红线上轻轻一剪。
 
  那根细细的红线断开了,线头从空中如棉絮般缓缓坠落,而悬挂在线上的灵魂好像发出了一声叹息,无声滑落下来,在接触到地面之前消失不见。
 
  而就在此时,直播新闻里那个刚才还侃侃而谈的男人忽然倒下了。他的四肢绵软无力,就像是一具断了线的木偶。
 
  “如果你是我的话,会怎么做?”宇文烈忽然问白起。
 
  “他的生活跟我毫无关系。”白起很淡然,“不过我有很多种毒药可以推荐给他的妻子。”
 
  “够狠!”宇文烈笑嘻嘻地竖起拇指,“现在来谈谈我们的生意吧。说实话,你这种类型……在我的男性客户群体中十分受欢迎,有没有这种兴趣?”
 
  “并没有。”白起冷着脸。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思想要开放一些嘛!”宇文烈像个调戏妇女的流氓一般打量着白起,“你能选择的路有很多哟,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我只想知道,我和楼下那个女孩,是否能真的在一起。”白起脸上又出现了杀气。
 
  “讲个笑话嘛……”
 
  “并不可笑。”
 
  宇文烈叹着气从沙发底下抽出一只老皮箱,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线轴。
 
  “不是这个……这个也不是……”他不停地翻找着,后来索性把整个箱子里的东西都倒在地上。
 
  “你在找什么?”
 
  “这里每一个线轴都代表了一个人,我现在要找到你们各自的那个线轴。”宇文烈说完继续埋头乱翻,“这个有点重了……这个又轻了……”
 
  “你这里的线轴也不过几百个,怎么可能包含这世界上所有人的姻缘呢?”白起忍不住说,“这不科学!”
 
  “这真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宇文烈无奈地笑,“你我二人真的要探讨科学么?”
 
  “那你怎么确定我和林夏的线轴就在这里面呢?”白起还在较真。
 
  “凭感觉。”
 
  “感觉?”白起愣了,“我最不相信的就是感觉。”
 
  “信则有,不信则无,只要我见过这个人,那他的线轴就一定在这里!”宇文烈说着,忽然大喜,“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就齐了么?!”
 
  白起看着他手里那一对沾着尘土的旧线轴,只是一个劲皱眉。
 
  “相信我,我是专家。”宇文烈站起身,大大咧咧地拍了拍白起的肩膀。
 
  不过宇文烈跟网上那些信口胡诌的“专家”比起来,还真算是货真价实。他把那两个线轴捧在手心里喃喃了两句,然后把它们各自放在房间的两端,那两根红线竟然活了过来,在空中悬浮着前进逐渐靠近,仿佛两块互相吸引的磁铁一样!
 
  “不错哦,看来我要恭喜你了。”宇文烈说,可白起脸色变得更苍白了,宇文烈感到奇怪,“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么?其实很多人都有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对方,所以你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
 
  白起苦笑:“这也能被称为幸运么?”
 
  “难道你想和刚才那个家暴狂人一样?”宇文烈瞟了一眼不断靠近的红线,忽然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白起也愣了一下,因为那两根红线不断地靠近,就要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却忽然停住了,之间留下了一段距离,仿佛是线不够长了,就这么一直悬在空中,进退不能。
 
  “这种情况很常见么?”白起问。
 
  “别问我,我也是第一次见。”宇文烈满脸疑惑。
 
  他检查了两端的线轴,线还够用,线头却仿佛被一堵无形中存在的墙阻隔了。
 
  “怪了!怪了!”他惊诧地在屋子里踱步,“你们两个分明就是命运注定要在一起的,可偏偏又不能在一起,这是一个悖论!一个悖论啊!”
 
  “这就是我所担心的事情。”白起忧虑着。
 
  宇文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脸色渐渐严肃了起来。
 
  “现在只能看你的决定了。”
 
  “我面前有什么选项么?”
 
  “第一,你现在就可以下楼,带着那个女孩离开这里。在她的一生之中,你们虽然彼此爱慕,甚至无比接近,但最终也走不到一处。”宇文烈的嗓音如古钟般低沉,“或者,你可以和我做一个交换,我会想办法补上那一段的空缺。”
 
  “有这种办法么?”
 
  “每一根线都是一段姻缘,世界上总会有一段拆不散的姻缘,也总会有一根剪不断的线。”宇文烈仿佛在诱惑白起,“至于做哪种决定,还要看你是什么样的人。怯懦的人在选择面前卑微地蒙住双眼,告诉自己已经幸福,而勇敢的家伙会拔出利剑,跟那个该死的东西拼个你死我活!”
 
  “那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白起淡淡地问。
 
  “你刚才不是说过你知道我是谁了么?其实当我拿到你的线轴的时候,我也知道你是谁了。”
 
  宇文烈兴奋地咧开嘴巴,双眼放光地盯着白起,像是被战鼓声激荡着血脉的武士。
 
  “你和我一样,都是亡命之徒啊!”
 
  “既然大家都是一路货色。”白起冷笑,“说说你的条件吧。”
 
  “痛快!从今天起,你就是值得我欣赏的男人了!”宇文烈豪爽地大笑,用力拍着白起的肩膀。
 
  “这种话一般只有中二漫画男主角才会说得出来吧?”白起微微摇头。
 
  “什么是中二漫画?”宇文烈一愣。
 
  “我也不是很了解,从字面上来理解,就是初中二年级才会看的漫画。”白起解释,“楼下的那个姑娘,经常这么说。和她在一起时间久了,有时候我也会不由自主地冒出这种字眼儿。刚才的语境仿佛很适合用这句话来吐槽。”
 
  “吐槽?”宇文烈又是一愣。
 
  “也是一种网络语言,我并不十分了解,只是这个语境也很适合说这种话。”白起无奈。
 
  “哦……我倒是经常吐槽。”宇文烈回味着那两个字,“每晚都吐在水槽里。”
 
  “好了!”白起及时制止了宇文烈的自由发挥,“我们来谈谈条件吧!我想你也知道了,我是一个医生,我有什么东西是你想要交换的么?”
 
  “也只有你才能做到了。”宇文烈望着墙上那两把古剑,深邃的目光中闪着仇恨,“这么多年,我每天晚上都梦见自己能重新握紧这两把剑,刺穿那个家伙的喉咙!”
 
  古剑仿佛在那一瞬间发出了悲鸣,像是女人的哭泣……
 
  “那个家伙?”白起问。
 
  “你应该觉察到了吧?”宇文烈笑容里有些悲伤的神情,“以你的能力,应该已经知道我不能握剑了吧?”
 
  “握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白起点头,“你的手毫无生机。”
 
  宇文烈苦笑,摘下黑色皮手套。那里原本该存在的两只手掌,却早已齐腕生生断掉了,时隔多年,只留下那一对骇人的伤疤依然醒目。
 
  “这双手套是朋友送给我的礼物,上面被施了咒术,戴上它们,我的日常生活勉强还能应付。但它们握不住复仇的利剑!”
 
  “复仇……”白起低声问,“是你的仇人砍断了你的双手么?”
 
  “不……是一段躲不过的姻缘呐……”宇文烈长叹一声,重新戴好手套,又递过来一瓶啤酒。
 
  “这个故事很长,我想你需要坐下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