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鼓密码第六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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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使着呢!”马老杆只顾抽烟,也不看马鼎荣一眼。

“好使就好。”马鼎荣一脸讪笑,“回头叫六子再给你些子弹,记住,这枪不光是打猎用的。”马老杆点了点头,马鼎荣征询地看着他,“现在形势越来越紧了,叫几个兄弟下去陪你?”

马老杆摇了摇头,“人多了动静大,容易让人起疑。只是,得想个妥善的办法把悬棺移开,不能打草惊蛇。”

马鼎荣点点头,“杆子啊,先祖王大业能否光复,我们这一辈就靠你我了。

其他事情你不用操心,只管抓紧破译天书,一旦成功,也不枉马家在这山沟沟里卧薪尝胆几百年!

马老杆望着马鼎荣,“二哥,你是咱马家的魂,你要稳住。老天有眼的,我们光复先祖王未竟大业的时间不远了!”

马鼎荣陷入沉思,马老杆放下雪茄站起来,“二哥,那我先回去了。”马鼎荣把楠木盒递给马老杆,“城里送来了挂面,多背点下去。”马老杆接过雪茄烟走出大门,马鼎荣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地说了一句,“兄弟,红崖天书就拜托你了。”

说罢,疲惫地坐回太师椅中。

马柏杰凑热闹去观看远征军过境,跟着虚惊了一场。他回到青山客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莫名奇妙地郁闷。“六月六”歌节比武失败,让心高气傲的他耿耿于怀,他派手下人到处打探阿龙的行踪,想同他来个西方式的决斗夺回岑竹妹,结果阿龙的音讯一点都没有。他正琢磨着怎样光明正大,又合情合理地把岑竹妹弄到手时,一个急促的声音由远而近传进来,“少爷,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喊魂呀?一惊一咋的!”马柏杰拉开门,看着气喘吁吁的马彪,不耐烦地呵斥道。

“住.....住在咱们家客栈的客....客人,死...死在打帮河了!”马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马柏杰一怔,继而冷冷地瞟了一眼马彪,“又不是死在客栈里,你慌什么?”马彪讨了个没趣,“嘿嘿”地赶紧点头。马柏杰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一个商人,去打帮河干哪样?一块是非之地....”

“就说嘛,我看这个....”马彪顿了顿,“这个人让人起疑!在客栈住这么长时间,整天瞎转悠,一会说是来做生意的,一会又说是来找亲戚的。我留意他很长时间了,他就在两个地方转,一个是永丰城,一个就是白崖渡口,接触过的人只有那个郎医生。鬼鬼祟祟的样子,我揣摩他来永丰,准没有什么好事情!”

马柏杰有些不耐烦地看着马彪,“咱们开店的,管他什么人住店,管他有什么目的,他按时付钱就行!”

马彪捣蒜似的直点头,他突然嘻嘻笑起来,“少爷,你猜我看见哪个了?”见马彪吞吞吐吐,马柏杰瞪起眼睛,“哪个?”“韦迪,小时候常和你打架的小迪子。”马彪道。

“韦迪?”马柏杰眉头一挑,“在哪点?

“就在河滩上,那个客人尸体停放的地方。”马彪说,“我刚到不久,他就到了。看样子他跟警局那些人挺熟的。我在看热闹的人堆里,转身屙尿的功夫,回头看到蔡子胥在同一个有点面熟的人说话,走近一看,原来正是他。”

“你不会看错吧?那家伙出门十多年了呢。”马柏杰将信将疑。

“不会,他化成灰我都认得!”马彪摇了摇头,“我特意到他身边盯了个仔细,他穿着一身仲家粗布衣服,只是嘴唇上多了一撇小胡须,人比原来高大了许多,要不,同小时候一模一样。”

马柏杰看马彪说得真切,就皱起眉头,“他出现在打 帮河,要干哪样?那里是块是非之地啊!”

马彪眨巴一下眼睛,摇着头,“我不晓得”。

马柏杰挥挥手,马彪知趣地出了门。马柏杰摊开手掌,掌心有一块疤痕,这是小时候让韦迪刺的。这块伤疤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他有一个愿望,就是有朝一日在大庭广众之下,亲手在韦迪的手心划出同样的伤痕。

第二天晚上,月明星稀,光影朦胧,马老杆和马柏杰带着二十多名精壮的马家武师,来到下岩半坡古驿道的索道关口。他们蹲在草丛里,观察对岸红崖绝壁上的动静。

悬棺仿佛从天而降,在破译天书最关键的时候突然出现。马老杆仔细观察后向马柏杰分析,真不是巧合,肯定是有人或是神灵在故意为难要瞻仰天书之人。如果是人故意为之,那绝非等闲之辈。试想,天书镶刻在千仞绝壁上,千百年来除了鸟儿,鲜有动物能够到达,居然有人能在一夜之间,不声不响地把笨重的悬棺摆放在绝壁石缝。上,不是神灵相助,或是身怀绝世功夫之人,是万万不可能做到的。

移动悬棺,可能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马老杆特别嘱咐,上崖武师万万不能把悬棺掀到崖下,这是仲家族人最忌讳的耻辱,必然招来愤怒的报复,倘有大逆不道者铲掉天书字迹,真就喊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了。

午夜,万籁俱寂,盘江水汨汩流淌,马老杆摸出怀表,借助微弱星光,看到短针指到一点。“是时候了。”他对马柏杰说。

马柏杰手一挥,一队武师套上头罩,从草丛里窜到索道口,猿猱一般吊在上了菜油的索道滑轮上。只听风吹衣袂之声呼呼响起,半盏茶功夫,十多名武师全部到了对岸。

伏在草丛里的马老杆和马柏杰,还有五名神枪护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红崖绝壁上的悬棺处。

高耸入云的红崖山遮住了月光,白天敞亮的天书镶刻地方一片阴影。朦胧星光中,依稀可见武师壁虎一般贴在绝壁 上,慢慢地挪动着身子。神枪护院用枪对着红崖,目不转睛地盯着摆放悬棺的地方。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过去,武师们终于攀到悬棺摆放的地方。他们小心翼翼地移动莫名其妙出现在那里的悬棺,让被悬棺遮住的天书字迹显露出来。

凌晨四点半钟,三声夜猫子的啼叫在峡谷对岸空旷地响起,马老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回头看着马柏杰,“柏杰,我们成功了。”

马柏杰冷笑一声,“我以为哪个吃了豹子胆,真敢跟我们马家较劲呢。”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狙击步枪丢给一名护院武师。

说话的功夫,移动悬棺的武师们尽数归来。带队的马九报告:悬棺丝毫没有受到损坏,只是移动出让天书字迹显露的位置。马老杆欣慰地点了点头。

天将拂晓,马家移动悬棺的队伍悄然撤离索道口,从鹅翅膀天险返回宰相。

送走马柏杰一行,马老杆回到守山的木屋,兰馨早已睡熟。一夜的折腾,他已疲乏不看,倒在床上蒙头大睡,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方才醒来。

马老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匆匆登上木屋后山的观书亭。他傻眼了,悬棺位置和昨天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移动的痕迹,天书依然没有半点残影。

他知道马九他们办事踏实,悬棺肯定被他们移动过。是哪路神仙又把悬棺挪回原来的位置?不管是神是人,他都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他愣了半晌,匆匆走下观书亭。

永丰县政府座落在马二元帅府对面的小山上,原来是永丰富商陆殿元的府邸。陆家搬到贵阳后,贱卖给了县政府。

蔡子胥带着白力等警探,向赵悟识汇报打帮河口的浮尸案。赵悟识听完汇报有些吃惊,“什么,死者是走私商人?”

“县长,从我们掌握的证据看,应该是这样。”蔡子胥回答得十分肯定。

“走私商人去打帮河干什么?”赵悟识把手中文件往办公桌上一丢,“要死也不找个好地方,去那儿凑热闹给人添麻烦啊?”

“滇黔运输线上的走私太厉害,军队和官家勾结在一起,肆无忌惮地发国难财,医药、鸦片,连军火都有,更别说一般稀缺物品。我们分析,可能是走私商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让对方弄死了丢进黄果树深潭,顺着打帮河就浮到了我们永丰境内。”蔡子胥头头是道地作了解答。

赵悟识不置可否,望着蔡子胥身边的白力,“白队长,你是刑侦专家,你怎么看?”

从打帮河验尸回来,蔡子胥就同白力作了似乎推心置腹的谈话:乱世之下,无头案件多的不是,只要有个说法就作罢,兄弟之间何必相煎太急?浮尸一案二人务必保持一个观点。白力假意犹豫之后,答应了蔡子胥。这个妥协是韦迪的主意,要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看蔡子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力看了蔡子胥一眼,点了点头,“是的,蔡局长分析的很有道理,侦缉队作出的也是这个基本结论。”

赵悟识“嗯”了一声,“永丰据盘江天堑,是滇黔运输线的关键节点。戴安澜将军在永丰遇刺,说明日本间谍已经渗透到这里,我担心浮尸一案与日本人有联系。如果只是走私商人之间的仇杀,那倒不值得兴师动众。”赵悟识喝了一口茶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大意失荆州,我们可不能大意啊!要是出了问题,我这个乌纱帽戴不成,你们的饭碗也保不住,。....”

“是,我们不能大意。”蔡子胥和白力点头立正,随即退出赵悟识办公室。红崖洞下惊现浮尸,颤动着古城永丰的神经,各有所图的人们各怀心事,开始忙碌起来。

吃罢晚饭,陶春花心事重重地来到后院香堂。她缓缓走到亡夫蒙天放的灵位前,肃穆地点燃檀香,对着灵位,双手合什,轻声地叨念着,仿佛是在给人讲叙故事。

陶春花的经历,随便撷取一段,就是一个精彩纷呈的故事。最令她揪心,至今仍未弄明白的,就是丈夫蒙天放的离奇死亡。十七年前,蒙天放和结拜义弟马鼎荣、岑昌南组织盘江两岸仲家抗丁抗粮,与官家对峙了三天三夜。后来蒙天放和马鼎荣、岑昌南代表仲家在马二元帅府与官家谈判,议和之后共进晚餐。第二天回家,蒙天放就莫名其妙地得了怪病,不痛不痒,只是浑身无力站不起身子。马鼎荣和岑昌南跑遍云贵遍寻名医,最终也没能救回蒙天放的命。让陶春花耿耿于怀的,是当年云南名医说的话:蒙天放可能中了清宫秘藏毒药,这种毒药杀人于无疾无痛,最后心力衰竭而亡。

清宫秘药?这个秘密她一直藏在心里。从那时起,她就对马鼎荣有了戒备。

马家祖上是唯一接触过清宫的人家,加上蒙天放死后,官府对马鼎荣厚爱有加,破例让他在盘江上游深山又开了一座金矿,难道这些跟自己丈夫的死亡会没有关系?都说女人心沉,有时沉如深海,陶春花把这个疑问在心海里沉装了十七年,她一直在观察,想弄明白马鼎荣为什么要害死歃血为盟的义兄蒙天放。

陶春花正陷入往昔的回忆,阿财悄然走进香堂来到她身边,“夫人,打帮河口死了一个.....”

陶春花头也没回,口气冰冷,“兵荒马乱的,死个人有什么稀罕的?”

“是一具浮尸,在红崖洞下发现的。”阿财又道。

陶春花依然一动不动,“红崖洞?哦,知道了。”当天,吴松玲接到“山猫”密信,她来到北屏山,走进北屏寺的大雄宝殿,里面空无一人,阴森森的有些瘳人。她环顾左右一眼,有条不紊地燃香跪拜菩萨。须夷,佛龛背后传来“山猫”略显焦急的声音,“死者 是野武吗?”吴松玲盯着佛像,声音很轻,“尸体被水浸泡,面目全非,是否是野武君有待进一步核实。”

沉默了一会,“山猫”的声音又响起来,“野武有多长时间没有跟你联系了?”

吴松玲面容十分平静,“一个 星期,支那军队路过永丰的第二天。”“尽快找到野武,我要弄清楚他到底是死是活!”“山猫”命令道。

“哈咿!”吴松玲点了点头。

打帮河入江口,峭壁狰狞,古木森森。石板街拉胡琴唱歌乞讨的叫花子老东北,总会隔三岔五到打帮河半山的孔明祠偷吃供品。

河滩很宽,江水浅得可以看到水底的鱼虾。滩边半坡处不远,是一片怪石混杂的丛林,穿过林子便是通往红崖山的缓坡。在半山坡的一块平地上,抬头可以看到一座古刹,古刹就是有千年历史的孔明祠。孔明祠后面是高耸入云的红崖山,山崖色泽如血,一说这是典型的丹霞地貌,另一说是三国孔明征讨孟获时,,孔明先生调动天火所烧而至,右侧就是汨汨奔流的盘江河水

孔明祠一带,是一个神秘的蛊地,传说附近山人养虫蛇做蛊,碾成药末,弹指一挥,隔空也能祸人。外地人对这一带心怀惮惧,极少涉足。人们谈之色变的红崖洞就在红崖山半腰,常年云遮雾绕,难得见到洞口面目。只是洞中流出的泉水化成一道白练,直垂千仞之下江底礁石,飞珠浅玉,煞是好看。

蛊毒的传闻和红崖洞的惊悚故事,老东北并不害怕。为了能吃到孔明祠香美的供品,他时常会光顾这一带。让人蹊跷的是,他如何来到孔明祠,又怎样回到石板街,没有人说得清楚。这次他来到古祠,只见鸟鸣猿哀,山泉流淌。不见古祠里有供品,可能是这两天没有人来祭拜孔明先生。

老东北拉着胡琴沙哑着嗓子的歌唱得苍凉碜人,他转悠一气,采了几枚山果放进口里无味地咀嚼。红崖山挡住了阳光,古祠附近显得阴气沉沉,峡谷猿猴一声一声哀号,老东北心里有些发慌。刚要转身走开,突然脚下踩到一件松软的东西,蹲下身子拾起一看,是一只血糊糊的鞋子。

老东北见是一只昂贵的胶鞋,就左右察看,没有另外一只,他骂了一句,

“狗日的,只有一只!”抬腿要走,一只酷似长命锁的护身符映入他的眼睛。

“锁?”老东北睁大了眼睛。护身符上的坠子一半墨黑一半翠绿,十分精致古怪。老东北想了想不对,他似乎见过这个东西。在永丰城里卖唱时,青山客栈门口,就看见一个胖子的脖颈上挂着这个玩意。

这个玩艺为什么会丢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老东北正纳闷,随着一阵悉悉索索声,茂密的林子里走出一个黑衣女子,女子口鼻以下均被黑纱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幽黑的眼珠子。

“姑娘!”老东北挥舞着护身符,“这 是你的吗?”黑衣女子充耳不闻,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从容地走过老东北的身边,向怪石嶙峋的丛林子山道走去。这姑娘真怪!老东北摇晃一下乱蓬蓬的脑壳,望着黑衣女子的背影,提高了声音,“姑娘,林子里有.....”他话没喊完,黑衣女子已经消失在一块狰狞的山石后面。

这片丛林连接着红崖山,黑衣女子走的丛林山道,正是去红崖山的必经之路。千百年来流传着“鬼击战鼓,天兵厮杀”的故事,让人不寒而栗,加上半崖上神秘恐怖的红崖洞,平时极少有人敢来这里。老东北虽说经常光顾孔明洞,但他还是不敢贸然走进这片丛林。第一次撞见有人走进这片恐怖的林子,而且是一

个孤身女子,他不免有些担心。他想把黑衣女子追回来,心一横,壮着胆子跟着进了丛林。

浓密的林子里,树木夹杂着嶙峋怪石,风吹树枝拍打怪石,发出瘳人的怪响。老东北追了一程,黑衣女子好像闪了一下,眨眼不见了踪影。

老东北的头有点晕,暗想这女子到底是人还是鬼?丛林像一座迷宫,老东北东转西转了一顿饭功夫,才懵里懵懂地穿出来,累得已是满头大汗。出了林子,迎面看见一处缓坡,沿着缓坡走了百十步,眼前出现一座似曾相似的古祠。老东北揉了揉眼睛,哟!又转回了孔明祠,他站的位置正是孔明祠的侧门,侧门外是千仞绝壁,绝壁下面是让人头晕目眩的深渊,北盘江在深渊底像一根丝线。孔明祠外再无藏身之处,莫非黑衣女子从绝壁处掉下了盘江,或者她是进了钥

孔明祠?老东北正想着,侧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没有眼睛和鼻洞眼的怪物哇哇密啦啦地怪叫。

云朵遮住了太阳,高耸入云的红崖山变得黑暗,阴风阵阵,从来不怕鬼的老东北浑身一激灵,掉头狂奔而去。他云里雾里地跑下山,气喘吁吁地跑到石板街,失魂落魄的样子让街上行人感到惊讶。

老东北惊魂未定,提着脏兮兮的血鞋子和奇怪的护身符,语无伦次地嘀咕,

“孔....孔明......有鬼,.....你们看,这....这个是鬼掉的....”

路人回避着老东北,有的还露出鄙夷的神色。石板街的人都知道,自从偷吃了孔明祠的供品,老东北变壮实了,也变疯癫了。

没人张睬,老东北气鼓鼓的,他在心里暗暗骂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骂完,哼了一声,提着血鞋子和护身符,一溜烟往永丰城跑去,他要去找人报案捉鬼。

马老杆向马鼎荣秉报,红崖上的悬棺被移动后,转眼间又诡秘地归回原位,天书字迹仍然被遮得严严实实。秉报的时候,一向沉稳的马老杆话语不再像平时那样顺溜。

惊惶之余,马鼎荣深感此事的确匪夷所思。如果不是鬼神作祟,有这等本事的,恐怕只有他昔日的结拜兄弟,早已反目的红崖寨主岑昌南和他手下的那些仲家勇士。想起红崖寨,他的牙齿缝就滋滋冒冷气,自然又想到当年的结拜大哥蒙天放,还有他的遗孀陶春花。

在盘江两岸,能与他马家争雄的不是警察局,也不是保安团,而是仲家头领陶春花。马鼎荣知道,尽管马家富有,宰相镇里有两百多名快枪武装,但如果要和岑昌南麾下那些骠悍骁勇的仲家勇士较起真来,只怕两千条快枪也微不足道。

此事千万不能蛮干,就按马老杆的意思,暂且不再移动悬棺,暗下等待雨天到来,采取突然行动,让对方措手不及,成功一次算一次。

马鼎荣还有一个盘算,就是打儿子马柏杰这张牌,以和亲怀柔亲近敌手达到目的。夜郎国埋在地下的宝藏秘密,正宗传说是隐藏在仲家雌雄铜鼓之中,所以千百年来,朝野江湖均以找到雌雄铜鼓作为开启夜郎地下宝藏的钥匙。虽然也曾有过江湖术士精心钻研过红崖天书,几乎终老孔明祠也没解开千古之谜。当年他同义兄蒙天放等人,因为铜鼓之事演绎了一段江湖恩怨情仇。之后不久,马老杆带着王丫儿从金陵回到永丰,告诉他王丫儿愿意扮成仲家通灵术中的簸箕神,让灵魂上到天堂询问仲家先祖,找到破译天书的方法。惊喜之余,他将信将疑。几年过去,马老杆的研究果真有了进展,他才把寻宝的心思放到红崖天书的破译上。

一晃过了十八年,天书破译眼看就要揭晓,沉寂百年的雌雄铜鼓却又惊现江湖,一系列怪事相继在盘江大峡谷出现,马鼎荣隐隐感到,有一股神秘力量像幽灵一般徘徊在盘江两岸,是福是祸尚不清楚。

悬棺遮拦天书的事,马鼎荣怀疑与神秘力量有关系,却猜不透神秘力量是否与陶春花和岑昌南有关联。当年堂叔吴亚文和那相晋等人到永丰考古,他就看出蒙天放和岑昌南与仲家雌雄铜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们讳莫如深,根本不透露半点内幕。后来蒙天放之死引起他们弟兄猜疑,马蒙岑三家近在永丰却远比天崖,这些年他同蒙岑两家陌若路人。

马鼎荣极力怂恿儿子马柏杰去参加比武,就是想与岑家联姻修好,通过岑家获取雌雄铜鼓的行踪和宝藏秘密,或者让岑家帮助破译天书之后挖掘宝藏。可是事与愿违,歌节上马柏杰不敌对手,他的如意盘算落了空。

思绪翻涌,马鼎荣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马老杆在烟灰缸里杵灭吕宋雪茄,径直走到他的面前,“二哥,你也不用太焦心,红崖天书很快会破译出来的!”

“杆子,你觉得红崖寨岑昌南家大姑娘如何?”马鼎荣望着马老杆,莫测高深地轻笑着。

“岑家大姑娘?岑竹妹?她不是跟天岭的孟阿龙定了终身了吗?”马老杆一头雾水。

“为了先祖平西王未竟事业,我们可以不择手段!”马鼎荣说着叹了一口气,“可惜啊...”

马老杆“哦”了一声,“二哥,我明白了!虽然跟红崖岑家不能攀上姻缘,不过城里蒙家倒还可以去试试。

“蒙家?”马鼎荣摇了摇头,“蒙家大姑娘蒙阿瑶心高气傲,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听说二姑娘已经心有所属,联姻也不现实。并且我们跟蒙家嫌隙无法弥合,陶春花一直耿耿于怀,断不会同意女儿嫁入马家的!”

“二哥,我是说陶春花的侄女呢,那个姑娘虽然跟陶春花形同母女,但毕竟不是陶春花亲生。只要姑娘同意,想来陶春花也不好过于反对。”

“你是说云聪姑娘?”马鼎荣沉吟着击了一下掌,“对呀!云聪姑娘一直跟在那相晋身边,怕也了解不少铜鼓秘密,再加上跟蒙家那一层关系,如果柏杰能娶她过来,对我们破解千年宝藏之谜肯定大有裨益!”

马鼎荣心里亮堂起来,他看到了再行怀柔方案的又一次机会。他当即赶到永丰,在青山茶楼跟儿子马柏杰讲叙了那云聪的情况和他的打算,心高气傲的马柏杰跃跃欲试,巴不得马上就去蒙家。

永丰是仲家的故乡,仲家人对婚姻情爱相比汉人要简洁直率许多,少有人为的含蓄和做作。马鼎荣猜想此举不会有唐突之嫌,探知陶春花和那云聪都在家,就提了两盒上海带来的苏绣锦缎,带着马柏杰亲自去了蒙家。

永丰城少有的奥斯汀小轿车徐徐开到蒙家大院门口,车刚停稳,正巧那云聪走出大门。

“哎呀,云聪侄女,在家呀?”马鼎荣顾不得长辈之尊,赶紧下车与那云聪打招呼。

那云聪一愣,片刻之后方才想起,打招呼的老人是永丰商会会长马鼎荣,在募捐场合她曾见过这张深沉的面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愣了片刻,那云聪当即笑起来,“啊,马叔叔,我阿妈在嘞,快请进家。”马鼎荣满脸堆笑,“好的,好的!”边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柏杰,马柏杰正直勾勾地盯着那云聪,魂不守舍的样子。他自幼在昆明念书,后来考上上海国立大学,经常在脂粉圈里厮混,眼光也非同一般。那云聪受过西洋高等学府的文化熏陶,尤其是时尚巴黎的浪漫浸染,她的美貌平添了小地方女子根本不可能具备的高贵气质。他不是第一次见那云聪,这次为提亲而来,免不了心猿意马,忘情失态。

“杰儿,过来见过云聪妹妹。”听到马鼎荣叫唤,马柏杰如梦初醒,红着脸;应道,“哦,云聪妹妹。”手抚前胸,学着西洋绅士的样子,弯了一下腰。

那云聪对马柏杰略显轻浮的神态颇为反感,她已经猜度到马家父子手提礼品双双登门的原因了,落落大方地笑起来,“啊,这位阿哥是.....”“犬子。”马鼎荣刚说完又觉得不妥,马上改口道,“小儿 马柏杰,才从上海大学念书回来。”

犬子?那云聪忍不住想笑,略一思忖,将马家父子迎进院门。

阳光很柔和,陶春花今天的心情同阳光一样灿烂。她穿着仲家布衣,正在后花园里给初绽花蕾的秋菊浇水。阿财进来通报马家父子进了大院,陶春花吩咐把他们引进客厅,她净手之后即到。

“哟,是什么风把大兄弟吹来了?翠儿,把昆明送下来的烟丝拿来。”陶春花边说,边把家中红豆杉水烟筒递给马鼎荣,这个礼仪,过去马鼎荣来蒙家从未享受过。他赶紧起身答谢,说话很不利索,“....大姐,这是小儿马柏杰。”陶春花打量一眼 马柏杰,“龙生龙凤生凤,大侄子果然一表人才,‘六月六’虽然失手,名声可是传开了,文武双全呐!”马柏杰多次闻听父亲提及这个女中豪杰,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心中有些怯意,赶紧道,“谢谢伯母夸奖,侄子不才。”马鼎荣向他使了一个眼色,“杰儿,见过伯娘了,你请云聪妹妹陪你去院子里走走,我有事同伯娘说。

“好嘞!”马柏杰应道,转身看着那云聪。

那云聪略一沉吟,“马阿哥,我们去花园里走走吧。”马柏杰喜不自胜,急忙站起身来,“好,好!”马柏杰喜笑颜开地跟着那云聪出门后,蒙家宽大的客厅里只剩下陶春花和马鼎荣,显得有些空旷。陶春花把马家父子的神态看在眼里,心里已然明白了七八分,她故意不说话,任凭马鼎荣喧宾夺主地铺排。老于世故的马鼎荣看到陶春花不动声色,心里有些发虚,他平生最怵的就是这个女人。

马鼎荣呼呼吸了两口水烟筒,借以掩饰自己的慌乱,“好烟,真是好烟。”陶春花狡黠地看了马鼎荣一眼,“马大兄弟今天到家里来,可不是专为抽烟吧?

这一调侃倒让马鼎荣自在了一些,他嗫嚅了一下,壮起了胆子,“大姐,实不相瞒,我是带杰儿到贵府提亲的。”

“提亲?”陶春花故意装得莫明其妙。

“是这样,聪儿正值妙龄,杰儿恰逢佳年,两人品貌学识相当,天生一对佳偶,故今日冒昧上门提亲,是想促成一段美好姻缘,也不枉马蒙两家世交多年....”说着,马鼎荣有些忐忑地补充了一句,“倘有唐突,还望大姐见谅。”陶春花听马鼎荣直接说明来意,心里还是吃惊不小。按说,马家富甲黔西南,马柏杰长相俊朗,富有学识,是永丰风流倜傥的知名阔少,看上谁家姑娘托个媒人就是,贵为商会会长的他竟然亲自上门求亲,还真是瞧得起蒙家。但陶春花何许人也,且不说她猜不透那云聪的心思,做不了倔强侄女的主,关键是她认为马家提亲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想知道老谋深算的马鼎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笑了笑,“大兄弟亲自上门为儿子提亲,真给了蒙家面子,让大姐的老脸添了光彩。”

马鼎荣看陶春花并不表明态度,也不恼怒他的唐突,心里不免又犯怵。他怕的就是这种不软不硬的人,这种人你摸不透他的心思。既然话已说开,再不说透岂不枉来一趟?“大姐,想到天均兄弟在北伐途中英勇就义,聪儿自幼孤苦颠沛流离,我心有如吞了黄连一般....我反复揣摩,倘若聪儿能成马家媳妇,我们一定视同己出,给她弥补家的温暖,主持马家长房长媳应该主持的家务,也算是让天均兄弟在天之灵得以安息。况且,犬子柏杰也算人中龙凤,他俩联姻合好,必然成就永丰一段佳话。”

马鼎荣文绉绉说完,陶春花心里更觉蹊跷。马家提亲急于求成,并无半点含蓄谦虚,暗下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联想铜鼓现身之后出现的种种怪事,更有岑昌南秉报,马家十多年来一直痴迷红崖天书的破译,难免有借和亲之名行掘夜郎宝藏之实。真是猪八戒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

陶春花哈哈笑着,装得浑然不知马鼎荣的小九九,“大兄弟,如今都民国好些年了,若按我们仲家习俗,贤侄马柏杰可与聪儿对歌比武,贤侄可凭才华武功赢得聪儿芳心。但他们两人均是读过文明学堂的大学生,开化得多,相识之后自会取舍,何须我们老一辈操此闲心?”

马鼎荣一听,脸上不免红烫。他绝非等闲之辈,马上就有了托词,“大姐说得是,大兄弟我是有些心急,犬子柏杰如今二十有七,按照乡俗我是早抱孙子的爷爷了。可他高不成低不就,多次亲友提亲,一说人家情况,连看都不看一眼。

我跟他说起聪儿,真是不好意思,杰儿欢喜得不行。”陶春花想起“六月六”歌节上,马柏杰志在必得“金花”岑竹妹的骄狂样子,心里有如吞了苍蝇一般。但她没有表露半点心迹,“贤侄与聪儿并不相识,何故就喜欢得不行?”

马鼎荣笑起来,“大兄弟我跟杰儿提起聪儿,杰儿说他在妇救会募捐和施粥现场见过聪儿。”马鼎荣说着顿了顿,“说真的,这永丰城中除了我家杰儿,能配得_上聪儿的还真没有几个。”

陶春花哈哈笑起来,“大兄弟谬赞了。如今永丰城中龙蛇混杂,英雄才俊多如繁星,再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也猜不准聪儿喜欢什么样的男人。”陶春花的话让马鼎荣心里一惊,这老太婆是够厉害,话一挑开就找好了退路。不过她说得也有道理,那云聪是留过洋的人,自我得很,如果芳心真有所属,他在这儿折腾半天也是瞎子点灯。正发愣时,陶春花又说话了,“大兄弟,刚才我见聪儿欣然陪同贤侄去院子,实属出乎意料。他们都是读书之人,让他们随心了解,自己决定吧。若真有缘,今天你来之前就已注定;若没缘分,你我强行包办也是陡然,强扭的瓜儿不甜啊,你说是不?”陶春花说得入情入理,马鼎荣实在无言以对。他不禁钦佩陶春花果真厉害。

也觉得今天到蒙家,初步目的已经达到,于是点了点头,“大姐说得极是,今天他们相识了,随缘吧!”

“这就对了!”陶春花拖着嗓音说道。

那云聪带着马柏杰走到后花园,在凉亭里坐下来,小翠端上普洱热茶,偷瞧了马柏杰一眼,知趣地走开。在小翠心中,蒙家姐妹一个个如花似玉,唱起歌来都是莺啼鹂啭,就是没见哪一个领过男人回家。如今看到留洋归来的云聪姐和俊朗的马公子在花园里说话,心里甜得像是自己相亲一般。

那云聪默默打量去茅厕的马柏杰背影。刚才她已经看清,此人正是“六月六”在三岔河比武抢亲的马公子,心中已然没有好感。她不可能和这样的男人谈情说爱,何况她的心里早已装下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已在她的心房里暖暖满满地呆着,没有留给他人丝毫的空间。回到永丰的这些日子,她多多少少耳闻了马家在永丰的所为,特别是暗中知道马家欲取夜郎古国宝藏,已经蓄谋数百年之久,马鼎荣同养父那相晋还曾有个不短时间的交往,后又莫名其妙地产生隔阂。

她就觉得围绕夜郎宝藏,一切都波诡云谲,谜团重重,局中之人的马家父子来家,定然有新的动向。与心猿意马的马公子虚与委蛇地周旋,或许能从他口中探得有价值的东西。

想着,马柏杰从厕所回到凉亭,手中多了一枝顺手摘来的玫瑰。那云聪虽厌恶,脸上却装出一副颇有好感的样子。

马柏杰心花怒放,“请问云聪妹子,在巴黎大学学的是什么学科?”他想象那云聪在巴黎那个浪漫之都,一定会有许多浪漫的际遇,今天特地穿了一件燕尾名西服,想把自己打扮成法兰西绅士的样子。让那云聪觉得可笑的是,永丰裁缝做的西装实在不地道,横看竖看都像长衫后面剪了个怎么也扯不拢的岔口。

那云聪忍住没笑,“学的声乐,西洋美声。”

“啊!”马柏杰打量着那云聪,“凭云聪妹子是咱永丰出去的姑娘,唱歌肯定不比洋鬼子差!”

马柏杰这话倒真说到了点子上,仲家人似乎就是为歌而生的。那云聪在巴黎,学院应邀去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出,她一曲仲家民歌“好花红”惊艳全场,要不是希特勒发动了该死的战争,她肯定会唱红欧洲大陆。

“是呀,只可惜欧洲也是一片战乱,课桌也放不下一张。”说着,那云聪真的就有些伤感起来,她想起了同学米娜和萨科尔教授。

马柏杰见那云聪黯然神伤,猜想她一定痛惜破灭了的梦想,于是讨好地大骂希特勒野心勃勃,妄想称霸世界。话到这儿,那云聪策略地转到永丰仲家雌雄铜鼓惊现江湖的话题,斥骂世人摆脱不了利之诱惑,制造了一场又一场骇人听闻的血雨腥风。马柏杰看到那云聪对追踪铜鼓之人深恶痛绝,就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家族,“夜郎古国财富埋在永丰地下,凡辈庸人非要去找雌雄铜鼓,我就不信,世上只有铜鼓才是开启地下宝库的钥匙,如果只此华山一条路,那古夜郎人的智慧也让人不敢恭维。’

那云聪惊得浑身一阵哆嗦。马柏杰看似狂妄的话,难道不是真知灼见?她掩饰了自己的紧张神色,赶紧就势引导,“马兄这般说,不须雌雄铜鼓即可找到夜郎宝藏,莫非马兄知道还有捷径?

马柏杰也惊了一跳,他看了那云聪一眼,后悔自己轻狂说漏了嘴,立马扭转话题,“云聪妹子,真想不到如今滚滚红尘之中,竟还有像你这般一尘不染的冰清玉洁佳丽。”

那云聪知道马柏杰在掩饰,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马兄谬赞了,我非什么冰清玉洁之人,只是讨厌那些利欲熏心、贪得无厌之徒罢了。君不见自古以来,那些打打杀杀一辈子,好不容易拼得江山的君王,因年老行将就木,独自叹息用不完又带不走的财宝?这些人呐,看起来风光,其实比那些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还要痛苦,到了阴朝地府还惋惜没有享尽的前呼后拥,没有带走的荣华富贵。

那云聪慷慨陈辞一席话,听得马柏杰心里陡然生起一种渺小的感觉,这个女人真不寻常,能与其厮守一生,也是人生之幸。马柏杰不敢再造次,就收敛起自己的纨绔之气,尽量在人生观点上附和那云聪。

两人聊了好一阵子,那云聪感觉自己的美貌和才情已经让马柏杰痴痴入迷,倘若再与他表示亲密,定会误导他想入非非。于是借口感了风寒,支持不住要回屋休息。马柏杰听后,夸张地要叫车送去医院,两人推攘之时,那云聪听到客厅里的人说着话出了门。

陶春花送马鼎荣出门,正巧看到那云聪与马柏杰在凉亭里你摊我搡的亲密劲,心里极不是滋味。转念又想,云聪姑娘心机深沉,连她这个老江湖的阿妈也未曾猜透,岂是一个花花公子三两下就能搞定的?其中定有其他原因。她笑看着马鼎荣,“大兄弟你看,年轻人可比我们开化多了,他们两人都读了洋学堂,不用你我操心喽。”

马鼎荣也把儿子与那云聪在一起的亲密情景看在眼里,就笑着附和,“是啊,看来我这个当父亲的是多操心了。大姐说得对,缘分到了雷都打不动的。”心里却想,凭我马家在盘江两岸的声望,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呢!

周日,妇救会没事,那云聪没有去马二元帅府。蒙阿瑶陪着陶春花去了贵阳,虽然屋里屋外都是护院和下人,她却感觉大院突然冷清了许多。

蒙阿瑶和陶春花是昨天清早走的,搭乘的是美军兵站的运输车。走之前,母女俩在卧室里说悄悄话,声音低得像蝇蚊嗡嗡,那云聪屏住呼吸也没有听到一丁点内容。看到阿妈和阿瑶姐各自提了一个小布包,保镖丫环也不带一个,她觉得她们又不像出远门的样子。

吴松玲带着傻铁蛋回来度周末,见陶春花和蒙阿瑶不在家,提议晚饭去街上吃小吃。也是百无聊赖的蒙婧花笑说是个好主意,家里的东西她真吃腻了。

夕阳西下,洗布河波光粼粼。那云聪、蒙婧花和吴松玲带着傻铁蛋,沿着河岸去花牌坊的井家豆花店吃豆花饭。

井家黑豆花远近闻名,凡到永丰的外地人,都会慕名前来吃上一顿。三个漂亮女子带上一个傻乎乎的男娃儿,无疑是一道奇特的风景。她们在食客好奇的目光中,刚刚围桌坐下,傻铁蛋就叽哩哇啦地指着店门嚷嚷,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韦迪和阿七说笑着正好迈进店门,两人西装革履,颇像做买卖的商人。

韦迪看到她们,哈哈笑起来,“阿七,你省钱了!好不容易动念头请我吃顿豆花,却碰上了付账的主!”一边说,一边落落大方地坐到姑娘们订座的八仙桌边。

小二端来雪白的豆花,一人一大青花瓷碗,还有一碟香气扑鼻的殷红辣椒浆。韦迪低头嗅了一下,忍不住咽了一包口水。看到这个细节,那云聪心里腾起一丝温馨,没等米饭上桌,她就带头开吃。韦迪显然真是饿了,见那云聪垫了台阶,跟着呼啦啦地埋头吃起来。正吃到兴头上时,窗户外面出现一个疯疯癲癲的声音,“有.........”

透过窗户,韦迪看到邋里邋遢的老东北和一群围着他起哄的娃儿。老东北也看到了他,抖起嗓子吼了一句,“城墙 上跑马,掉不了那个头....”像是对韦迪提醒他们见过面。

老东北唱完,伸头搭在豆花店的窗台上,盯着店里食客的饭碗,忍不住啧啧住肚子里吞口水。

“店....”韦迪刚喊出口,手臂让蒙婧花轻轻拐了一下,“迪哥,别可怜这种人,有手有脚的,就是懒!”

老东北探了一下头,对韦迪谦卑地笑着,“军爷,你真是个菩萨,老东北真饿了,就赏一碗吧,好人有好报。

韦迪吃了一惊,看着老东北,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军爷?”老东北盯着韦迪身上的西装,语气十分肯定,“对,你就是军爷,还有他也是。”边说用手直指阿七。

韦迪打了一个寒颤,这老叫花怎么会知道他是军人?.上次在石 板街,那时他穿的可是仲家衣服。念头电闪间,阿七已经吃完,他故意把筷子重重地搁在饭桌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赏什么赏?不劳者不得食,知道吗?”老东北对着阿七直笑,“军爷,你赏我饭吃,我带你去抓鬼,用它抵饭钱,行不?”

“什么鬼?”阿七吃了一惊。

老东北满脸天真的笑,坚持自己的要求,“赏 了饭再说。”韦迪不等阿七表态,抬头看着柜台后面的老板娘,“店家,再来两碗豆花,两碗大米饭。”

一会儿,随着一声“来了”,豆花和米饭端上来,小二隔窗递给了老东北。

老东北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吃起来,边吃边说,“好吃....还是军爷慈悲....”

老东北风卷残云吃完,韦迪和阿七走到他的身边,“好啦,说吧,抓什么鬼啊?”

老东北撩起衣襟,揩揩嘴巴,“我是真看见鬼了,在....”

“青天白日的,胡说什么?”一直沉默的吴松玲突然打断老东北的话,“迪哥,别听一个叫花子的疯话。”

“你才疯,我不疯。”老东北嚷道,“我真的看到鬼了!”

“鬼在哪里?”阿七问道。

“红崖山,孔明祠。”

“孔明祠?”韦迪心里一动,这不是那天去打帮河看浮尸,白力描述的那个神秘去处吗?

“对,就是红崖山边的孔明祠。”老东北捡起筷子,指着身后的天空,“孔明祠,对面就是红崖山,云雾罩着的黑洞就是盲人洞。”

“....”韦迪心里已然明白,故意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沿老东北筷子指的方向,向暮色苍茫的天际看去。

老东北指的方向没有错,红崖山、盲人洞就在北方。回头,韦迪认真地望着老东北,“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只有女人才说假话。”老东北看了吴松玲一眼。

老东北的样子让店里的食客忍俊不禁,阿七忍住笑,脸凑到老东北面前,

“那就劳驾你带我们去抓鬼。”

“你们真要去呀?”蒙婧花疑惑地看着阿七,“一个叫花子说的疯话,你们也信?”

“小姐错了,他是痴,痴和疯不一样。”邻桌一个起身要走的老人说道,老人一头白发,仙风道骨。

韦迪礼貌看着老人,“大爷,您认识他吗?”老人手拈银须,神色深沉似乎在自言自语,“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临出门时又丢了一句话,“痴人说梦,梦必有缘。”

韦迪陷入沉思,老东北这边又开了口,“军爷,你听我说,我看见一个大姑娘进了孔明祠,眨眼鬼就出来了,我真没骗你!”说着从怀里拿出血鞋子和护身符,“还有这个,一定是鬼掉的!

韦迪一看血鞋子,正是打帮河浮尸脚上的力帆胶鞋,显然是那双鞋子的另外一只。他掩饰着内心的惊喜,“这 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他们身边渐渐围了不少人,众目睽睽之下,老东北有点胆怯,“就...就是,.....今天,.....太阳当顶的时候。”阿七沉吟半晌,看着老东北,“你还记得捡到这个东西的地方吗?”说着指了指血鞋子,“明天带 我们去那儿,我请你吃大肉。”

“当然记得。”老东北连连点头。

看到老东北拿出血鞋子,又提到盲人洞,站在旁边的那云聪不禁想起伯娘和蒙阿瑶,还有那个岑昌南,他们都隐约提到红崖山和盲人洞。这当中一定有着什么隐秘的联系。她心里警惕起来,表面却装得不感兴趣,心不在焉地走得老远。

血鞋子和护身符在老东北手里晃来晃去,看到护身符时,吴松玲脸色骤变,谁也没在意,以为血鞋子让她受了刺激,过了一会,吴松玲平静下来,指着护身符问老东北,“大叔,这东西也是一块捡到的吗?真好看,像块艺术品。”老东北看了看吴松玲,点点头,“是,它和血鞋子都落在孔明祠前的草丛里。”

韦迪与阿七交换了一下眼色,阿七回头看着老东北,“你跟我们一起走,明天带我们去打帮河。”

老东北看看阿七又看看韦迪,态度很固执,“军爷,我要吃了大肉才去。”老东北近乎天真的话引来一阵哄笑,韦迪也跟着笑起来。他回头看着阿七,

“请店家去买两只红油肘子,让大叔吃了再走。”老东北又笑起来,还对韦迪竖起了大拇指。那云聪抬头见暮色像黑纱一样漫下来,回头看着吴松玲和蒙婧花,“我们该回家了。”

“是该回家了。”吴松玲应道。傻铁蛋紧紧拉着吴松玲的手,叽哩哇啦地吵着,闹着要回家。

目送吴松玲拉着傻铁蛋进了荣爱医院,那云聪回头对蒙婧花说闷热得很,她想一个人去街上逛逛。没等蒙婧花说话,她就走进了大街的人流中,丢下蒙婧花站在医院门口,疑惑地看她匆匆远去的背影。

那云聪回到花牌坊,牌坊下的一排石凳上有好些人在纳凉,她在离井家黑豆花店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块空留的石凳坐下来,淡淡的月光让她变得一片朦胧。

豆花店里灯火明亮,老东北抱着油汪汪的红油肘子虎撕狼咽,韦迪和阿七在静静地抽烟,几个食客一边看稀奇,一边聊天。

那云聪张开耳朵,店里的说话声她听得十分清晰。

一位老人咳了一声,“红崖山 上都是仲家人寨子,蛊毒厉害得很,一般外族人根本不敢走近那个地方。”

一个年轻的声音充满好奇地接上来,“红崖洞啷个又叫‘盲人洞’?听说洞里弯七拐八是座迷宫,钟乳石千奇百怪好看得很!

“红崖洞为什么又叫盲人洞?因为进洞的人都会变成瞎子,所以又叫它‘盲人洞’。”一个中年人插话。

“哎呀,真有这么稀奇古怪啊?”年轻的声音又响起来。

“就是这么稀奇古怪!”中年人的声音神秘兮兮,“远的你不清楚,就说民国初年,北平来了几个教授去洞里探险,一个姓那的满人差点死在洞里面,还有人瞎了眼睛呢!”

听提到养父,那云聪的心里不禁一紧,她赶紧屏住呼吸,生怕遗漏了一个字。

“我也听说了,那些探险的人是冲着洞里的宝贝去的,起贪心没有好结果。”另一人插嘴道。

是呀,红崖洞可不能乱闯哦,我从懂事起就听老年人说,洞里有鬼,这可不是瞎说的....”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咋知道那不是瞎说的?”一个质疑的声音插进来。

那个发颤的声音些许平静下来,“难道你没听过传说吗?”

“什么传说?”刚才质疑的声音又问。

“枉自在永丰长这么大!”刚才发颤的声音不屑地哼了一声,“差不多 有两千多年了,大汉军队侵占夜郎国,为了抢夺夜郎国埋藏在红崖洞里的宝藏,几千大汉兵勇进入洞里与夜郎王卫队厮杀了三天三夜,最后大汉兵勇无一生还。那血啊,从红崖洞里流进打帮河,半个多月了,盘江水都还是红的,洞里只留下累累白骨。”豆花店一阵沉默,显然让这个故事给震住了。

过了好一会,有人长长吐出一口气,“哎,还真有这样的事啊?”

最初说话的老人又咳嗽了一声,“后来,到了夜里,人们经常会听到洞中传来战鼓擂响,兵士厮杀的声音。人们还传闻,红崖山下一带,常有战死鬼出没。”

“那,这个老东北怎么说看见姑娘走进了孔明祠,进去不久鬼就出来了?难道孔明祠也有鬼?”一个有些女人气的声音问道。

“我爷爷说过,我家老祖写有一本.....我家老祖是哪个你们晓得不?”一个声音说,故意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我家老祖啊,就是从北京紫禁城嘉庆皇帝那儿给永丰掮回‘忠贞丰茂’牌匾的永丰县令!”他又停顿了一下,“我家老祖的书中记载,孔明祠其实建于诸葛亮在世的时候,目的就是让蜀国探子在那儿观察红崖山和红崖洞。你们说,当年蜀国在天府之国的四川,为哪样大军浩浩荡荡来到永丰?说白了,诸葛亮带大军南征,还不就是到古夜郎国的遗址寻找宝藏吗?按说诸葛亮先生也是一个寻宝人!”说到这儿,说话人喊“端茶来”,店里静悄悄的,想必是等着听下文。

那云聪听到碗盖轻轻划过碗沿的声音,说话人似乎“吱溜”地喝了一口茶。

随着一声碗置桌面的声音停下来,刚才的声音又响起,“诸葛亮带领蜀国大军,从黄果树沿打帮河,一路下到北盘江大峡谷,碰上的第一支劲敌就是孟获率领的苗仲两家勇士。诸葛亮用计七擒七纵孟获,目的是想感化孟获,让他说出夜郎宝藏藏匿的地方。孟获本是大忠大勇之人,也确实被诸葛亮的大仁大义感动,但他没有出卖祖宗。只是主动奉送蜀军三万两黄金,对夜郎宝藏却只字不说。诸葛亮感念孟获忠勇,加上手下暗中寻宝的兵士大量中了蛊毒,就带着黄金率蜀军返回了成都。”

说话人顿了顿,又喝了一口茶,“史书记载,诸葛亮出兵南方征讨孟获,大量兵士在丛林中了瘴疠之气一那纯粹 是吹牛,他们中的是盘江仲家和苗人的蛊毒!据说蜀军建造孔明祠在悬崖上,是诸葛亮亲自选的址,你们知道他为什么选址在那儿吗?”说话人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听说那儿本是 蜀军屯兵之处。一个夜晚,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诸葛亮走出帐逢查看峡谷水情,抬头见红崖山前刀光剑影,大汉军队和夜郎兵勇杀成一片,厮杀声和战鼓擂动声响彻山谷。半个时辰后,雨过天晴,眼前景象瞬间消失,河水汩汨流淌,峡谷平静如初。听说孔明祠的地址,就是当年诸葛先生夜观峡谷的地方。据说蜀国史书还有记载,称北盘江峡谷为鬼谷。”

“鬼谷?”那个发颤的声音颤栗得更加厉害。

“看你龟儿屁眼大的胆子,去找块尿布把脑壳蒙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有个奚落的声音响起来,他的声音此前没有出现过。

“你胆子大?咋不学老东北?你要是也敢去红崖山,我服你是条汉子!”刚才颤栗的声音不再颤栗。

“老东北是疯子,疯子胆子大,正常人哪个敢去那儿晃?”又一个新的声音传进那云聪耳朵里。

“你还别说,除了叫花子老东北,还真有一个吃了豹子胆的人,一年四季都在红崖洞那一带转。”刚才说故事的声音又响起来,显然这个人见多识广,还特别能说故事。

“哪个?”那云聪的耳朵里,同时响起七八个人的声音。

“宰相镇马家大宅的马老杆。他从宰相鹅翅膀翻山去下岩马家老林子,除了回去背粮食,一年四季都在林子里,那儿离孔明祠只有半里地。”刚才说故事的人说。

“孔明祠又不等于红崖洞....”刚才颤栗的声音轻轻地哼了一声,显然有些不服。

“那里面对着红崖山,差不多。”咳嗽的老者连咳了几声,咳嗽停息,声音有些沙哑。

“你敢肯定,马老杆一年四季都在马家老林里吗?”那个颤栗的声音有些迟疑地发问。

“我敢用我老祖宗的名誉发誓!”说故事的人十分肯定。

“好,哪天趁马老杆回家,我们去宰相,让他给我们讲红崖山的稀奇。”有些女人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仿佛宫廷太监说话。

店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那云聪的耳朵里响起一阵喧哗。不一会儿,她看见韦迪和阿七带着老东北出了豆花店。

那云聪赶紧站起身,趁着夜幕回了蒙家大院。

韦迪和阿七没有看见在夜色中消遁的那云聪,他们走到花牌坊前面一个僻静马处,经过商量,决定把不明尸体身份是日本人的事告诉赵悟识,他们想通过官方散发这条消息,敲山震虎,引蛇出洞。

带着老东北来到县政府,赵悟识的办公室灯火通明,敲门进去时,他正在灯下看卷宗,两只眼睛布满血丝,看样子近来老熬夜,休息有些不好。

“稀客!稀客!”赵悟识站起身要沏茶,韦迪摆手制止。阿七把绵纸包着的血鞋子和护身符放在办公桌上。赵悟识吓了一跳,他用笔杆挑起护身符,见上面绣有五个汉字“八幡宫御守”,愣了愣,问韦迪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韦迪摇摇头指着老东北,说是老东北在孔明祠前捡到的,可能对侦破浮尸案有帮助。赵悟识面沉如水,叫人通知蔡子胥和白力马上到他办公室。

韦迪从白力那儿已经知道,警察局给赵悟识汇报案子时,避重就轻,草草结了案子。一会儿,蔡子胥打着哈欠走进了进来。看到韦迪和阿七赶紧打起精神。

赵悟识皱着眉头,示意蔡子胥看办公桌上的血鞋子和护身符。蔡子胥从口袋里摸出白手套戴好,提起血鞋子在灯光下仔细打量,看到是只力帆牌胶鞋时,身子抖了一下,心中在琢磨应对的方案。放下血鞋子,他语气十分肯定,“打 帮河浮尸穿的是左脚鞋,这只鞋子是右脚,都是力帆牌,号码都一样。毫无疑问,这只鞋子是浮尸身上的另外一只。”

看来,这个蔡子胥并不是白痴。韦迪正在心里嘀咕,赵悟识的声音响起来,“那为什么有血呢?还有这只护身符?”

“这个....”蔡子胥看了看护身符上的文字,摇了摇头,“子胥不才,不明白这些文字的意思,也不知道这个挂件的出处。韦处长见多识广,能否指教一二?”他转脸看着韦迪。

韦迪不动声色,摸出香烟点火。正在这时,白力走了进来。赵悟识回过头,有些迫不及待,“白队长,你快看一下,这只血鞋子和护身符....”

白力瞟了办公桌一眼,已经心知肚明。因为与蔡子胥有过默契,他故意沉吟了一下,“这只鞋子,应该就是浮尸身上丢掉的另一只。那天在打帮河,蔡局长就强调要尽量找回来归案。天助我们啊,还真找到了。这个护身符嘛....”..白力装出一脸思考状,眼角余光瞟向韦迪,见韦迪面露鼓励之色,他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个护身....对,这个护身符好像是日本武士的贴身佩饰!”“日本武士?”蔡子胥马上作出反应,他抓了抓头发,似乎不理解,“刺杀戴安澜将军是战争需要,打帮河那些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他们去那儿干啥?”

赵悟识看了赵悟识一眼,冷笑一声,“咱中国有句古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日本人要去那里,自然有他们去那里的道理。”说着将目光转向白力,“白队长,昨天那个结论应该推翻,你是侦缉专家,应该知道怎样查缉这个案子。”蔡子胥脸色通红,眼睛看着赵悟识,“这个案 子啊,常常会因为一个小线索而柳暗花明,要不就会老在死胡同里打转。从血鞋子和日本武士的佩饰可以看出,浮尸就是日本人。他为什么要去打帮河?为什么会死在那里?我们顺着这个思路去查找线索,案子一定可以真相大白!”

赵悟识赞同地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你们要抓紧哟。”蔡子胥回过神来,“是,我们一定抓紧!”

暮色苍茫中,吴松玲带着傻铁蛋登上北屏山,又一次走进北屏寺大雄宝殿,傻铁蛋照例在院子里玩核桃。她跪在大雄宝殿的菩萨塑像前,声音有些悲伤,

“帝国武士野武君为天皇殉职了....”

“我已经知道了。”菩萨塑像后面响起“山猫”的低泣声,过了好一会,“山猫”的说话声才又响起,“我们要继承野武君的精神,不惜生命代价找到支那铜鼓!”

“看来,除了我们,还有人在打铜鼓的主意啊。”吴松玲向看不见的“山猫”说。

“还有谁?”“山猫”惊疑地问。

“我一直暗中观察那云聪,她至多是想找到杀父凶手和家中丢失的那面铜鼓,她没有组织,也没有探寻宝藏的野心。”吴松玲轻咳一声,眼角余光看了大殿一眼,“现在,我还不能确定那个人,是否就是捉摸不透的韦迪。”听到韦迪二字,正为野武之死悲痛的“山猫”声音突然严厉起来,“韦迪完全不能排除!帝国勇士刺杀戴安澜失手,我就感觉此人是个心智极高的神秘人物。枝子小姐,你要利用身份密切关注他的动向!

“哈咿!”吴松玲点头应道。

“永丰是支那人的天下,现在各路神秘力量在这里聚集。”“山猫”咬牙切齿,话语冷气森森,“一旦发现铜鼓行踪,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无论哪家势力想要争抢铜鼓,都要让他们从永丰消失!”

“哈咿!”吴松玲再次沉声应命。